卡米莉亞低下頭,看着他搭在自己衣袖邊上的手,再轉過身去,看了一眼窗外皚皚的白雪。很安全,天色也還早,确實可以好好去對角巷逛逛,“那我去換個衣服。”她轉回來,看着科爾文說到。
挑選衣服花了她一些時間,因為卡米莉亞發現大部分衣服對她而言,都有些寬大得太不合身了,好在毛衣可以修飾她過于纖細的身材,而粉色的羊毛披肩可以讓她回想起赫敏的懷抱。
她穿好衣服後,慢騰騰的打開了門,正好看見尼克勞斯正和科爾文交流着什麼,“我準備好了。”她出聲到。
他們倆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同時閉上了嘴,仿佛他們剛剛是在讨論一些不能讓她知道的話題,這讓卡米莉亞有一點小小的生氣,但這絲情緒下一秒就溜走了,随便吧,她心想。
“我記得你之前說,想嘗嘗弗洛林冷飲店的冰淇淋紅茶,”科爾文率先開口道,“你現在有興趣吃點東西嗎?”
尼克勞斯在她出聲前打斷了她,“醫囑說卡米莉亞不能吃太甜的東西,也盡量不要吃面包一類的食物,”他看向科爾文,“到時候記得提醒店員不要往茶裡放太多糖。”
“好的,我會注意。”科爾文點點頭,“你想去嗎,卡米莉亞?”
她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她其實沒什麼想做的事情,隻是想和科爾文待在一起,“聽上去不錯。”她點點頭。
“我會幫你收拾行李,不用擔心,”尼克勞斯對她微笑了一下,“等到你們結束後,可以來破釜酒吧找我。”
科爾文點點頭,再次牽起她的袖角,帶着她一層一層下樓,一步一步離開聖芒戈。在邁出大門的一瞬間,站在室外的極大的不真實感讓卡米莉亞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刺痛。
“怎麼了,斯特林?”科爾文發現了她的異樣。
“我隻是有點不習慣,”她抹了抹眼角,不安感在悄悄擠壓她的心髒,“太多顔色了。”
科爾文沉默了一下,然後帶着她向地鐵的方向走去。
在這之前卡米莉亞幾乎沒坐過地鐵,好在科爾文在麻瓜世界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她可以依賴他。
地鐵上的人很少,大家似乎都忙着和家人待在一起準備迎接明日的聖誕節,大部分店鋪都已經提前打烊了,她和科爾文所在的包廂,隻有他倆和一位耄耋老人,列車行駛時會颠的他們一晃一晃的,即便是坐着,也得用點力保持平衡。
“除了去冷飲店,你還想去幹什麼?”科爾文率先發問。
卡米莉亞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也許可以去看看最新款的魁地奇掃帚。”
“确實有上新,”科爾文回憶了一下,“你知道嗎,馬爾福進球隊了。”
這個消息為她帶來了一些不小的情緒波動,“他?為什麼,斯萊特林沒有人去競選嗎?”
“當然有,但我們的少爺明顯動用了一點金錢的力量,”感受到她對這個消息感興趣,科爾文也來了勁兒,“在你住院前,光輪2000是最新款掃帚……”
“但我很早之前就有聽說2001會出現,”卡米莉亞眯了眯眼睛,“怎麼,馬爾福靠最新款的光輪2001打入了魁地奇球隊嗎?”
“當然不止,”科爾文撇了撇嘴,“他給每個人都送了一把2001呢。”
“哇塞,”卡米莉亞驚訝的瞪了一下眼睛,“他是什麼位置?别告訴我是追求手。”
“更糟,”科爾文嗤笑了一聲,“他是找球手。”
卡米莉亞下意識的冷笑了一聲,“看來斯萊特林永無出頭之日了。”
科爾文聽見她的這番話後勾起了嘴角,“你真刻薄,斯特林,”他看了她一眼,目光裡甚至帶着一絲贊許,“看來住院期間你沒有白費時光。”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兩聲,大笑後身體裡湧入了一股溫泉般的暖意。
卡米莉亞突然意識到,她思念這一刻,真的思念了很久,而她曾經擔心的那些會與科爾文之間出現的隔閡都沒有出現,在開心後,她也品嘗到了一絲難言的慶幸,這絲慶幸很好的撫慰了她的一些不安。
“我當然沒有,我一直在思考呢。”她順着科爾文的話接了下去,“我一直在鍛煉我的記憶,希望我返校過後不會給你填很多麻煩。”
科爾文的臉冷了一些,然後側過去,不讓她看見他的表情,“怎麼說的這麼生疏。”
“不是生疏,”她看他有點不高興了,趕緊開始找補,“你看你也瘦瘦的,讓你拿兩個人的作業和器材,你得多累啊。”
科爾文沉默了很久,悶悶的來了一句:“可是我長高了。”
卡米莉亞有些疑惑,“啊?”
“我說,我長高了,力氣也變大了,”科爾文轉過頭來看着她,卡米莉亞注意到他的耳尖泛起了紅色,“順便幫你拿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她聽懂了他的苦心,輕輕的呼了口氣。
“好,”她微微勾起了嘴角,“那我以後還是讓你給我帶這帶那好了。”
“你自己能上點心當然更好。”話雖然這麼說,但她明顯感覺到科爾文心情好了許多。
地鐵在廣播聲後到達了他們要去的站點,她跟在科爾文後面下車。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地鐵站内人潮洶湧,似乎是怕她走散,科爾文再次牽住了她的袖角,拉着她往站台外走去。
她有些抗拒肢體接觸,拉袖角似乎還好,但她還是很希望科爾文不要碰到她的肌膚。不過在人群裡擠來擠去更讓她感到心煩惡心,所以她還是狠心加快了腳步,努力讓自己不要集中注意在袖角處。
直到出了站台,科爾文放開了她的衣袖,她才意識到剛剛雖然他拉她的力度很大,卻連她的指尖都沒碰到:科爾文似乎也在注意不去觸碰她。
這讓她内心裡隐約有了猜測,科爾文知道了嗎?
當時鄧布利多教授告訴她,這件事全校隻有他、科任教授們和龐雷夫人知道,她相信教授們的口風,他們一定不會給任何一個同學講述這種事情,不過科爾文會成為例外嗎?
她想科爾文知道嗎?
卡米莉亞攥緊了手指。
科爾文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擡起手來指向破釜酒吧的方向,還讓她往那邊看,“你瞧,我們到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然後跟上了他。
最開始他們商量的是去看飛天掃帚,可到了對角巷時,看着那些熟悉的建築輪廓,卡米莉亞反而對此失去了興趣,連茶都不想喝,隻想早點回到一個又白又小的空間,安撫一下自己逐漸增多的焦慮。
科爾文在他倆站在櫥窗前研究光輪2001時側過頭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便提議再去逛逛其他地方,她點了點頭,在腦袋裡胡思亂想:如果科爾文知道了安德烈對她做過的事,他會不會覺得惡心?會不會覺得,跟她玩一點都沒有趣,會不會覺得她也沒有以前那麼有做朋友的價值了?
卡米莉亞緊張得用牙齒撕咬嘴皮,力氣有點太大,她嘗到了些許鐵鏽似的血腥味。
那怎麼辦?如果會這樣的話,那怎麼辦?
她盲目的四處張望,目光忽然定格在了奧利凡德店門口的櫥窗處。
在櫥窗的紫色墊子上曾經放着一根魔杖,後面這根特殊的魔杖選擇了她,成為了她的左膀右臂。卡米莉亞喜歡自己的魔杖,它似乎能明白她的一切需求,拿起它的時候,她感覺它成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可以輕易的因為一個念頭而彎曲伸直……
但當她看見這個墊子時,她有些意外的發現,這個墊子上什麼都沒放,還保持着她曾經拿走魔杖後的模樣。
科爾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你想進去看看嗎?”
卡米莉亞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去,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很痛,胃有點犯惡心,還有點冒冷汗,但她确實又對這個現象感到一絲好奇,于是她點點頭,科爾文上前幾步,為她拉開了店門。
店内的陳設和一年前一模一樣,堆積成山的魔杖盒,店門上懸挂的風鈴,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十一歲的那個夏天,站在身邊的人是尼克勞斯,他對奧利凡德先生說,他來帶他的妹妹挑選魔杖。
“斯特林小姐,你的魔杖還好用嗎?”
奧利凡德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面前,她有些意外,又很快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奧利凡德先生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微笑,她在其中瞥見了些許放心與不解,還有更多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她不知道該怎樣描述它們,“可以給我看看它嗎?”
她再次點點頭,從衣兜裡拿出那根魔杖。
奧利凡德接過那根魔杖,輕輕摩挲着,“黑刺李木,十六英寸,裡面是一根浸了夜琪血液的獨角獸毛。”
卡米莉亞看向他。
“您沒有放新的魔杖在那塊墊子上。”思索良久後,她還是開口。
他聽後,用渾濁的銀色眼睛瞅了一眼櫥窗,“是的,我沒有。”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奧利凡德輕輕的吸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地近乎耳語。
“因為,那根墊子上隻會放僅供展示用的魔杖,那些魔杖通常沒有魔力,就像選擇您的這根魔杖那樣。”
他停頓了一下,再次看向她。
“在您沒有造訪前,我和我的師父都一緻認為,這根魔杖不具備選擇巫師的魔力。”
科爾文皺了皺眉頭,“可斯特林平時用它完成了很多魔法,”他看了一眼卡米莉亞,又回看向這根魔杖,“它顯然沒有壞。”
“在沒遇到斯特林小姐之前,它和壞掉的木頭沒有區别,區别就是木頭會腐朽,但它不會,”奧利凡德把魔杖重新遞給了卡米莉亞,“您知道夜琪和獨角獸的傳說嗎,斯特林小姐?”
卡米莉亞和科爾文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搖了搖頭。
“夜琪是隻有目睹過死亡的人才能看見的生物,常常被視為不祥的征兆,通常也不會用它的羽毛或淚水作為杖芯,因為沒什麼太顯赫的用處,材料成本又很難尋找,夜琪生活在幽靜黑暗的地方,巫師通常不會涉足。”
“而作為它對立面的獨角獸則代表生的希望,獨角獸的血液甚至一定程度上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獨角獸的羽毛也是具有魔力的杖芯材料,且獨角獸幼崽親近女性巫師,取材也方便。”
“您手上的這根魔杖裡的獨角獸毛,是我師父的祖母前往尋找杖芯材料時發現的,”
回憶起往事,奧利凡德先生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薄薄的亮光。
“她當時在為一位魔法界的大人物的長子定制魔杖,作為魔法初學者,用獨角獸杖芯作為嘗試準沒錯,況且那次找到的是獨角獸的幼崽,它們的羽毛是金色的,這類魔杖通常很擅長黑魔法防禦,本來那次能成功交差的,結果……”
講到這裡,奧利凡德先生突然咳嗽了起來,卡米莉亞一邊在心底祝願他身體健康,一邊又焦躁地期盼着故事的結局。
“結果很不巧,”咳嗽完後,他吞了吞口水潤了下嗓子,“在制作台上,她不小心打翻了夜琪的血液。”
“夜琪血液作為一種鮮少的魔杖杖芯處理工具,通常會用在制作擅長黑魔法的魔杖上,比如龍的神經,經常會浸泡一下夜琪的血液,這樣一定程度能激發魔杖的潛力。”
“可獨角獸毛的屬性與夜琪血液實在是太過大相徑庭了,在血液濺到羽毛上的一瞬間,羽毛瞬間就失去了顔色,變得灰蒙蒙了。”
“那為什麼還要把它做完?”科爾文有些不解,“不是已經壞掉了嗎?”
“從古至今沒有幾個魔杖制作者采用過這種搭配,所以一開始我們對它還是抱有一定希望,”奧利凡德先生聳了聳肩。
“結果幾百年過去,它沒有選擇任何一個巫師,也沒有展示出任何魔力,所以我将它擺在了櫥窗的位置,作為一段曆史的記錄,直到它蘇醒過來,選擇了您,斯特林小姐。”
卡米莉亞低下頭,看着手中的魔杖。
它看上去再平常不過了,隻是顔色相較一般魔杖來說更深些,在夜晚,它偶爾會泛着藍色的熒光,像螢火蟲的尾部,為她帶來微小的慰籍。
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故事,她在心裡想到。
像是感應到了她的想法,魔杖回應似的泛起了幽藍色的光芒。
“曾經我也有過迷茫的時刻,比如找不到杖芯材料,制作陷入瓶頸等等,不過我一想到它,困擾就迎刃而解了,”奧利凡德先生擡起頭,感慨道,“連這樣的魔杖都能展現出魔法,那萬事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卡米莉亞咀嚼着這段話,踏出了奧利凡德魔杖店。出門後,她和科爾文繼續漫步在對角巷的各個店面,大多隻是看看櫥窗,隻有麗痕書店去裡面逛了一圈,其餘時刻,他們隻是這樣相顧無言的并肩走着。
雪紛紛灑灑,落在他們的肩頭,卡米莉亞側過去看科爾文的眼睫,上面依舊挂着雪花,像曾經科爾文為她遮擋雪花時那樣,與之不同的是,這次的雪花不隻落在了他的眼睫和鼻尖,還有他漸長的發尾。
她盯着他的發尾發愣,被科爾文逮個正着,“你在看什麼,斯特林?”科爾文的臉有些紅。
“你為什麼留了長發,科爾文?”
她下意識的問道,但問出後,她又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并不敢知道答案。
科爾文很明顯的愣了神,過了許久後,他輕輕呼了口氣,白色的霧氣從嘴角彌漫在空中,他吐出了顧忌。
“我不小心偷聽到了鄧布利多和西弗勒斯的談話,斯特林。”
他頓了頓,像是害怕看到她的表情,又别過了眼睛,繼續說道:
“所以,我在想,如果你看到的是一個像赫敏那樣的女孩子,是不是就不會害怕,反正你也說過我長得漂亮,我也覺得我留長發比潘西-帕金森好看。”
卡米莉亞用鼻子重重的吸了口氣,這有些困難,因為酸澀的情緒在科爾文停止看她的那一刻就悄悄地捏住了她的鼻翼。她擡起頭,看着源源不斷飄落的雪,白雪落在二人的肩頭與發絲,蓋住了本來的顔色,是安全的,卡米莉亞,她對自己說到,這裡是白色的房間,這裡是安全的。
“我等不及要去上學了,科爾文。”她想了很久後說到。
科爾文慢慢的轉過頭來,看着她的臉,又垂下目光,“我也是,斯特林。”
她輕輕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角。
“我想去吃破釜酒吧的湯面。”她仰起頭看科爾文,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在他淡色的眸子裡,她注意到,那是個蹩腳的笑容,但她相信,科爾文能夠看懂她的情緒。
“我們走吧,”科爾文吸了吸鼻子,“我也想吃。”
她跟在科爾文後面,一步一步朝着破釜酒吧走去,科爾文的影子在雪地裡若影若現,她踩在那片陰影裡,感覺自己還能走很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