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喜放下書包繞過他去開窗戶:“奶奶身體不好,你抽煙也不知道打開窗戶散味。”
屋裡煙霧缭繞,他進門就是一股嗆鼻子的味,李虹玉進來肯定會傷到肺部。
沈健不去理會他的話,反而說:“月考成績考得不錯啊,物理十分,化學三十分,總共加起來才三百多。”
沈安喜聽出沈健話裡的諷刺,他把窗打開轉身去廚房熱飯。
“要我說你直接退學算了,早點出來打工賺錢養家。”沈健又點燃一根煙叼在嘴裡不抽,說話間,他的煙也跟着上下抖動。
當初他就不想讓沈安喜讀高中,最好初中也别讀,直接出來打工賺錢養他老子,他現在過得還能更輕松。
“不考大學難道跟你一樣沒學曆,然後出了社會被人人讨嫌?”沈安喜洗着沈健留在廚房裡的碗。
“就你那成績還想考大學。”這句話沒激怒沈健,他平靜說:“你讀高中根本就是在浪費老子的錢。”
提到錢,沈安喜想到自己飯卡該充值了,他盯着外頭始終都不進來的餘晖說:“你該給錢了。”
沈健對什麼事都不上心,但對錢這個字上心,他聽到沈安喜朝他要錢,直接火冒三丈說:“錢,錢,錢,就知道朝你老子要錢,兩年前我就不應該讓你去上那破高中,天天都在找我要錢。”
兩年前,沈健讓沈安喜初中畢業就去打工賺錢,他列舉親戚家孩子的事迹,同樣都是初中畢業,人家已經成了大老闆。
卻獨獨忘記列舉他自己,沈健也是初中畢業。
要不是李虹玉拿出自己的養老本讓沈安喜讀書,沈安喜早早就成為社會裡混口飯吃的人。
沈安喜在沈健氣口上說:“你也知道是我老子,我不找你要找誰要。”
沈健扔下煙頭,沒吸完的煙火星四濺,濺起一堆灰土:“去找你那跑了的媽要錢,自己跟野男人跑了,留下你這麼不中用的玩意。”
沈安喜将碗放好,以免等會碗碎了,沈健心疼錢,他不會再拿錢去買新的:“那你知道她為什麼跑嘛,因為你沒用,你給不了她平穩的生活。”
謝迎秋很好滿足,錢有沒有無所謂,隻要日子照常過就好,沈健非要在家人面前彰顯他那可悲的權利。
沈健生平最厭惡别人說他沒用,這句話還是他看不起的沈安喜嘴裡說出,他在外碌碌無為,在家就要從比他弱的人身上找權利。
沈健踢翻自己腳下的闆凳,沖到沈安喜面前掐住他的脖子讓他倒在地上,怒氣橫秋說:“我沒用?你身上穿的你吃的哪個不是我給的錢?”
沈健看着窩囊,可他一身腱子肉,瘦的能看見肋骨的沈安喜根本抵抗不了他,隻能任由沈健在他身上留下青紫。
沈安喜被掐着兩眼直翻,沈健根本就沒拿他當過兒子,隻有仇人。
沈安喜就一秒的時間,呼吸被脖子上的手阻攔在喉管外,進入不了肺部。
沈健這個人有個優點,是沈安喜唯一覺得沈健還算是個人的地方,他打完之後就會給錢,沈安喜每次都要激怒沈健來找他要錢。
沈健松開已經被憋紫臉的沈安喜,這不能讓他解氣,于是他重重往沈安喜背上踢了幾腳。
沈安喜連悶哼聲都發不出來,咳嗽聲中都帶有血絲,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和櫥櫃下偷吃糧食的老鼠正對上。
沈健扔了兩百塊錢到地上:“還躺在地上裝死做什麼,趕緊起來做飯,餓死你老子我了。”
沈健發号完命令直接躺在床上看手機。
沈安喜握緊那來之不易的兩百塊顫顫巍巍站起來,隻要接下來的兩周不去主動招惹沈健,就能得來兩周的太平。
“奶奶,快過來吃飯。”沈安喜剛做好飯,李虹玉撿完瓶子就回來了。
她看見沈安喜布滿脖子的淤青就知道沈安喜又找他爸要錢,李虹玉拖着腿一瘸一拐走到床邊坐下。
沈安喜給她夾了一些菜讓她趕緊吃,吃完好休息。
沈健一個人坐滿了餐桌,沈安喜和李虹玉隻能坐在旁邊,沈安喜起身給腿腳不便的李虹玉夾菜。
李虹玉伸手擋住自己碗:“我自己能夾,你自己吃。”
“我知道了。”沈安喜從沈健筷子下搶了一塊肉,趁李虹玉不注意放在她碗裡。
他怕李虹玉會把肉讓來讓去,會引來沈健說,沈安喜把碗裡最後一點飯扒拉完,站起身說:“我去洗碗。”
沈健是不會洗碗,李虹玉的腿沈安喜也不會讓她去洗碗,家裡的家務事隻要沈安喜在就不會讓李虹玉去碰。
“你藥塗了嘛?”李虹玉在他背後喊。
沈安喜脖子隐隐作痛,他強忍着痛意說:“放心吧,我已經塗了。”
半夜,沈安喜坐起來走到廁所,他拿起藥管往自己脖子上塗,脖子好塗,背後就有點難。
他把手伸向背後胡亂往疼的地方抹着,也不管是不是抹到淤青上,隻要把滿背都塗上總能抹上。
塗完藥,沈安喜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不是完整的,它隻有半個挂在牆上,那半個還是成碎裂狀,這鏡子以前被沈健打碎了,是他拿膠水一點一點拼上去。
在分割的鏡片中他找不到完整的自己。
他探出腦袋看着床上熟睡的沈健,沈安喜離不開沈健,他需要沈健的錢來養活苟且自己。
這幾年管控未成年打工很嚴,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稱心的臨時工,老闆因為害怕被查,沈安喜沒幹幾天就把他給辭了。
他現在就像是一隻老鼠,縮在陰暗的空間裡苟且偷生。
老鼠在陽光下偷完糧食回到自己的巢穴中,還有可以讓它依靠的其他老鼠,他的依靠全來自自己。
窗外響起滴滴答答的雨聲,可以不用再找其他借口拒絕遊陽曦他們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