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為山角,椒為山頂。你功夫不俗,可做登覽之人。
謝撫将注意力又集中回台上,在三人身上逡巡幾圈,緩緩道:“親兵營既有百人,尚需要幾位主事者,就由李泉、方佩、明帆、還有——”他像是有意跳過那位女武師,又落在與明帆對陣過的那個書生身上。
“趙儀,你們幾位來擔任。”謝撫唇角微微勾起,“你們可願意?”
那書生第一輪就淘汰了,不知礙于家族哪位長輩的面子隻能怏怏不樂地在這等着,隻待菰城侯說完連篇累牍的場面話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此時聽到謝撫點他,着實吃了一驚。許久,才上前一步,一幅手足無措的模樣。
方佩、明帆已單膝跪地:“願為主上效命。”李沐也笑盈盈地起身躬身:“臣代犬子謝過侯爺。”
書生猶猶豫豫地跪在明帆邊上,愁眉苦臉道:“屬下願意。”
明帆在邊上簡直要笑出聲,這小子跪在地上也不老實,嘴裡絮絮叨叨地叫苦不疊:“我不想當什麼武官,我是個讀書人,将來是要走仕途的!今天的字還沒練完呢。”
如今那位女武者成了台上唯一站着的人,她垂眼而立,似乎對現下的場面無動于衷。
謝撫的目光終于聚焦到了她身上,“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個孤女,無姓,單名一個隅字,師父給我取的。”
謝撫聞之卻微微一愣,“哪個隅?”
“偏安一隅的隅。”
李沐聽了也是一怔,這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菰城侯年少成名,身世在官員顯貴中早就不是秘辛。梅川謝家除了謝撫,還有一個女兒謝妤,和謝侯夫婦一起死在那場屠殺裡,若是她能活到現在……大約就同眼前的女子一般大小。
李沐舉杯呷了一口茶,目光卻不動聲色地移向謝撫。
這位年輕的侯爺果然露出了點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低頭緩緩轉了兩圈食指上的玉戒指,“你既沒有姓氏,我可以為你賜姓,随我姓謝。但我有一位長姐,名字與你同音,所謂尊不讓卑,你要待在我的身邊,就要換個名字。”
“隅為山角,椒為山頂。你功夫不俗,可做登覽之人,就叫你謝椒罷。”
女子便單膝跪地道:“謝主上賜名。”
謝撫道:“我身邊正缺一個近身侍奉的武者,上可為我開陣擒賊,下可為我傳達将令,就交給你了。”
這近衛之職有多重要,凡是掌過兵權的無人不知。可在身邊行走自如,可以代主傳令,還要擔起保護主上安全的重責,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不是深交多年極信任愛重之人不可任。
謝撫竟然讓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武師擔此重任,簡直匪夷所思,除非——。
李沐順着謝撫的視線,上下端詳了一番謝椒,确是一副豔如桃李的好容顔。菰城侯不近女色已久,罕見地對一江湖女子另眼相看,難免不讓人多想。
說是近衛之職,至于近至何處,具體做些什麼,旁人哪裡能置喙。遠近諸侯間,亦有不好嬌柔好強勁者,這“女武師”的诟病也并非空穴來風。
何況,這女子還與謝撫長姐撞名,是真的欣賞這女子的武學才能,還是因此引發了故人之思,想将人留在身邊以慰藉相思之情,就不得而知了。
李沐玩味般撫了一把胡子,輕笑着移開眼去。
謝撫并不顧及旁人如何玩味猜疑,吩咐完便自行離去。李沐留下來安頓這些新招募來的親衛。
“侯府尚未修繕完全,諸位便先住在我的府上。”
張佩等人俱拱手:“有勞。”
“今後都是侯爺麾下同僚,請不必客氣!”李沐:“犬子尚在途中,待他回來了,侯爺會一齊為諸位大人授官賜旗。”
各行人等被安置在後院,由于人數衆多,免不了幾人擠一間屋子。張佩、明帆、趙儀與謝椒則各住一間,四個屋子連成相鄰的一排。
謝椒率先推開最左邊的房門,沖衆人微微颔首,往屋裡去了。
明帆總覺得謝椒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有意無意地停留了一下,如芒在背的感覺又泛上心頭。他不自在地撓撓鼻子,确認般地試探着:“姑娘今日辛苦了,還請暫歇片刻,晚飯時我再叫你?”
剛才的一切仿佛錯覺,謝椒甚至連頭也沒回,聲音裡透着十足的冷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