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帆一時嘴快,此時忙不疊反口:“武者忠于主上,天經地義的道理。”
女子輕輕皺眉:“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道理是天經地義的。就像你伏在謝撫的屋檐上偷聽,難道稱得上正大光明嗎?”
明帆被嗆地啞口無言:“多說無益,昨日沒能領教你的功夫,今日便補全了。”
說罷便欺身而上,然而謝椒隻一味躲閃,并不出招,。明帆分出十二分的精力應對,卻屢屢被謝椒輕易化解,且身形功法似乎集百家之衆長,又不屬于任何一個流派,實在虛實難探。
十招之内,他已知道自己不是謝椒的對手,正要故技重施使出那門招式,忽聞細細簌簌的草葉摩擦聲由遠及近。
尚來不及分辨這聲音的方位,雙手像是被點中麻筋一般乏力,既而耳邊傳來環佩泠叮的聲響。他循着聲音望去,來人手中持着一柄長鞭,鞭尾垂着的月牙玉片正悠悠晃動。
謝撫右手拿着鞭子,左手拿着從明帆手中奪來的銅锏端詳了片刻,才望向他,笑盈盈道:“少俠練武,怎麼練到我的院子裡來了?”
明帆心中直道糟糕,剛要請罪:“侯爺,我和……”目光順着謝椒的方向觑了幾眼,剛剛還在與自己大打出手的女人竟已全無蹤影。
“和誰?”
這便是沒看見的意思,明帆心中一涼,仍硬着頭皮道:“和謝姑娘。”
“謝椒?”謝撫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沒露出任何質疑神情,卻也不再說話,這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明帆知道今天不給菰城侯一個交待,無法輕松過關。
如此難堪的局面,他知道此時不能再牽扯旁人,也不敢道出真正的來意,否則謝撫沒對謝椒心生警惕,先對自己起疑了。
猶豫片刻單膝點地道:“屬下不熟悉府上的構造,見此處有竹林環繞,風過無痕,是天然的演武場,便來比試一二。不知是侯爺的住處,如有冒犯之處,還望侯爺降罪。”
謝撫面上不顯,卻将那柄江湖上人人忌憚的兇器收了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消弭。
明帆不知他對這番漏洞百出的說辭信了多少,剛要開口找補兩句,又聽見他平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既是比試,可分出勝負了?”
明帆愣了一瞬,才道:“我不如謝姑娘。”
謝撫似乎微微點了點頭,竟親自扶他起身。不知是不是錯覺,明帆覺得手腕處的經脈好似被若有似無地輕拂而過,“受傷了?”
明帆有些受寵若驚:“不是今日,是昨日在演武場上傷的,已經不打緊了。”
謝撫略一思忖,似乎回憶起了什麼,道:“你的雙锏使得不錯,形沉意輕,有藏巧于拙之象。我在江湖行走數年,卻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招式。”
明帆身形一頓,片刻才道:“我師出明光山……侯爺應當沒有聽說過。”他一邊說着,目光卻一刹不刹地落在謝撫臉上,似乎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出個究竟。
謝撫渾然未覺般:“朝發兮蔥嶺,夕至兮明光。*”
“正是。”
“仙人之所居,晝夜常明也。貴宗有此名,必是個超然俗世之處,我沒有耳聞也不足為奇。”
明帆垂眼道:“師門隐于深山,不問世事很久了,我是個未出師的渾不吝,自小就仰慕侯爺這般能征戰沙場、開疆拓土之人,自然要出來闖蕩一番。”
“我一心向往江湖塵世,做不到師父師兄那般清心寡欲,好在侯爺願意收留我,讓我有機會施展拳腳。若有一天我能功名利祿加身,說不準師門中人還要歆羨我呢?”
謝撫靜靜聽完,視線輕輕掠過他落在他身後的蓁蓁竹林裡,似意有所指:“許多事不必急于一時,來日方長,總能等到他們體諒你的這一天。”
明帆有些意外地看向謝撫,就聽見他幹脆地下了逐客令:“近日我還有事要忙,無暇顧及諸位,你若有空,不妨在菰城轉轉。”
一言及此,又笑道:“等你傷好了,可來與我切磋一番,還在這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