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不是假死,那個言笑晏晏的少年,是真的死在了那天。浴火而生的,是新生的魔族,帶着刻骨的傷痕,在嗜血的魔界生存,不知經曆了怎番場景才找回失去的記憶,成為了魔界至尊。
楚逸抱住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他揉進骨血裡,小心翼翼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試圖給一些當時給不了的安慰,聲音幾近不可聞:“是我沒護好你。”
彼時他身為千隐峰仙尊,即便因失憶不記得從前的好友,也分明有能力護好他唯一的徒兒,卻放任他被歹人所惑,釀成慘痛局面。是他的錯。
話音剛落,懷中的人忽然掙脫了,氣息冰冷。楚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甩的徹底,讷讷地呆在原地,看着被甩開的雙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瑟瑟不安,局促到不敢再說話,滿腦子都是一句話:他沒原諒我,沒原諒我。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面前的冰冷的氣息在刹那間柔和。一雙溫暖的手覆了上來,反手将他擁在懷中,氣息烈烈如火,貼在耳側,聲音很輕,卻很堅定:“不疼。”
楚逸僵了一瞬,而後笨拙地想抽出手回抱過去,卻被霸道地擁得更緊了,根本沒法拿出來。他覺得呼吸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沒說什麼,隻拿臉蹭了蹭慕恒的肩膀,暗暗施下法力,幫他驅火。
沒錯,是驅火。
因為他感到,慕恒身上太熱了,熱的吓人,那是由内向外的火氣,本不該在魔族的冰冷身軀中出現的。
慕恒的聲音在耳側響起,沉沉的:“做什麼。”
楚逸被他擁得太緊,說話都有些含混不清:“幫你……降降火。”
慕恒伸手,按住他在背後悄悄施法的手,沉聲道:“你在抖。”
……他在抖?
楚逸回過神來,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好像是在抖。但……不是慕恒想的那樣。
“我不是冷。”楚逸努力想把手抽出來,繼續幫他驅火,但實在是怕抽的太猛弄疼了他,所以抽了半天也沒抽出來,隻好同他講道理:“你感受一下,我冷嗎?”說完便就着那股力,把慕恒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
“……”
楚逸感到那股勁好像是卸下去了幾分,高興道:“你感受到了,對吧?”
他的臉原本也不冷,再被那股熱勁一沖,現在已經燙得發了紅暈,顯得慕恒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格外蒼白。
“……”慕恒把手抽了回去,終于沒再抓着他不放了。
楚逸松了口氣。
講道理是用處不大的,還是擺事實最管用呐!
前往聯軍行進方向的路上,楚逸磨磨蹭蹭走到慕恒身邊,幾次想問,又努力按住,心道:那段時光一定相當痛苦,慕恒不會願意提起的。再說了,他算什麼,一直糾結慕恒當時痛不痛這件事,會不會顯得他太……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就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身邊人忽然開口了:“師尊,想問什麼就問吧。”
楚逸:“……首先,我們什麼都想起來了,你不覺得現在叫這個稱呼,非常尴尬而且奇怪嗎?”
“沒有啊。”慕恒挑了挑眉,道:“師尊不就是想問,魔紋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嗎?”
楚逸隻好先不去計較他的稱呼,點點頭:“嗯。”
慕恒攤攤手:“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
看楚逸一副不很相信的樣子,慕恒再次重申:“我真的不知道。就是睡了一覺,醒來就長了那讨厭東西,醜死了,想弄掉。”
“……”楚逸嘴角抽了抽,“所以你是嫌它醜,才費勁心思去仙苑找人弄掉的?”
魔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對啊,怕你嫌我醜。”
楚逸:“……”真是信了你的鬼話。
雖然心裡知道慕恒這麼說是在開玩笑,但氣氛的确沒那麼沉重了。
楚逸忍了又忍,還是問出了口:“最痛的時候,為什麼不來找我幫忙?”
“最痛的時候?”慕恒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不知想起了什麼,眸色沉了幾分,喃喃道:“那時候,他根本沒工夫理我。”
“……”楚逸險些脫口而出‘他是誰’。
“他為何沒功夫理你?”楚逸有點生氣,但又覺得自己生氣的好沒道理,氣勢都弱了幾分:“你能在危難時刻想到的人,必定是你十分信任的,他怎麼能坐視不理啊。”
“不怪他。”慕恒似乎不想再提此事,冷聲道:“因為我最痛的時候,也是他最痛的時候。”
“好、好吧。”楚逸隻好将此事揭過,“好,我換個問題。魔紋生出之前,你就沒什麼特别的感覺,或者見過什麼人嗎?”
慕恒道:“不瞞你說,我早就翻來覆去想過許多遍,但凡有半點異常,都不會到現在都沒發現。它就是在一個早上忽然出現的,很醜,特别醜。”
“……”楚逸努力忽略他對那東西的嫌棄之意,竭力道:“然後呢,你就去仙苑找于甕了?他對你做了什麼?”
慕恒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他騙我服下了一道符咒,說是能解除那鬼東西。”
接下來的結果楚逸都知道,自是不必他多說了。那符咒不但沒消除魔紋,反倒讓它竄得全身都是。
楚逸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但他知道,自己此時需要保持理智,于是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覺得,那道符咒有什麼特别,或者說,是不是有什麼熟悉的感覺?”
慕恒眼神一凜:“你是說……”
他也想到了什麼。
楚逸點點頭:“沒錯,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