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枳羽惡劣地擡腳将椅子踹倒。裴雲晝驟然失去支撐，無法自控的向一側倒去，連人帶椅子一起重重砸在地上。

彩縧似絞得更緊了，在蒼白的皮膚上勒出新鮮血痕，他閉目隐忍卻溢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整個人蜷在冰冷的地上，烈火烹油般的暢快較痛意更快到來。

裴雲晝落在蘇枳羽的手上實是意外之喜。

聽聞他已過飛升大關，又被尊為鬼域之主，手中術法詭谲無比，連秦之萦都栽在他的手上，可謂當世無雙。

以他的修為若非重傷，如何能受這樣的磋磨。正好，有些舊仇，該與這隻沒了主人的狗好好算算。

蘇枳羽狡黠一笑，朝松聲勾了勾手：“姐姐，你靠近點。”

松聲面色依然平靜，手中動作未停。

靈木棍藏在松聲身後的陰影裡，她靠在椅子上，頗為閑适地搖了搖頭：“我不去，剛見面你就袖裡藏刀，我覺得你比解開繩子的小師弟更瘋魔些。”

蘇枳羽掩面笑了笑，一雙狐狸似的眼睛從袖口薄紗處影影綽綽透了出來。

“是了，恰好我與姐姐一見如故，有些舊事，你聽完便會贊同我的話，與我共罵他活該。”

松聲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多表情，偏側着頭，洗耳恭聽。

得蘇枳羽在意之事極少，他眼中帶笑，娓娓道來。

“此事要從舊時說起，當年我家落魄，仙門地位搖搖欲墜，于是我便被那些長輩送去了獻南山，尋求山主庇護。”

松聲略偏頭，心道又是獻南山，現在不止獻南山徒弟奇怪了，門客也一樣瘋魔。

她回想起夢沉峰主被她诓出的片語隻辭，故技重施，佯裝疑惑道：“山主？就是那個險些引天劫滅世，入魔了的山主？”

裴雲晝忽然低笑了一聲，很輕，但足夠引起另兩人的注意。

蘇枳羽斜眼瞥了過去，看見他這副竭力弓起身子的模樣，心裡多了份快意，連語氣也帶了幾分輕松道：“姐姐，你還不知道吧，她是因情癡入魔——我就是那個毀契的未婚夫。”

“可這和你們的仇怨有什麼關系？”松聲問：“就因為一個女人因情生恨？”

聽見這句話觸動了蘇枳羽隐秘的心事，他想起了獻南山中的舊故，不顧衣衫滑落，突然起身。

“這難道不夠嗎？我作為未來主人，名正言順留在獻南山，而他卻連師門都沒拜，主非主客非客，一心想趕走我，害我落水又害我被火燒，若非山主垂憐，我根本活不到現在！”

他的情緒激動，松聲靜了一會才循循善誘道：“你在獻南山上過着水深火熱的日子，這聽上去确實很慘，不過聽你的語氣倒還與獻南山主尚存些情誼，又為何毀契了呢？”

“受家人所迫罷了，沒想到她會因此入魔。”

蘇枳羽似乎不忍再談，一語帶過，轉言道：“這家夥把蘊靈珏都給你了，定然是喜歡你，所以姐姐，你和我在一起吧！”

“不對不對，我們先把事情掰扯明白。”松聲聽的意猶未盡，搖了搖頭：“他的心意與你的心意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嗎？”

蘇枳羽光腳踩在地上一步步靠近，輕柔伏在她的腿上，渴望看向她。

“我擅曼衍之戲，無論你想要什麼樣服侍，我最會不過，與我玩比與他玩有意思多了，姐姐，你不動心嗎？”

“你若乖乖聽我的話，我未嘗不能滿足你。”松聲正坐着，彎手勾起他的下巴，蘇枳羽乞求的目光恰到好處的望了過來。

“……”

裴雲晝看着紅燭之下的兩人，使力蹬了一下腿，卻不慎扯動身上的傷口，帶起一陣裂心的疼痛。

他拖不動綁着他的椅子，隻好側在地上輕輕喘氣。在極度安靜的室内，這聲低吟千回百轉，讓聽者莫名臉紅心跳。

而蘇枳羽聽見後面傳來的虛弱之聲，鬼域尊主就這樣屈辱地躺在房間裡，何其令人快意，他仰起臉笑道：“姐姐，你問吧。”

松聲沒有分裴雲晝一點目光，她的指尖順着蘇枳羽的頸線慢悠悠劃至肩頭，促狹道：“你剛剛所說的山主，可還記得她的姓名？”

蘇枳羽做好了準備，要給松聲一個滿意的回答，結果問題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方才嬌媚的勁蕩然無存，杜口結舌道：“姐姐，你在說什麼？”

“她是誰？”

松聲涼而柔軟的指關節再度挑起他的下巴，看向他一片空白的眼底，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是簡單的遺忘，不會是一無所知的狀态。

無論是夢沉峰主也好，蘇枳羽也好，明明記得部分瑣碎的細節與情緒，卻不記得影響情緒的那個人。

全因為這個小世界裡，有一個禁忌般的名字。

松聲了然一笑，俯下身子在蘇枳羽耳邊道：“既然答不上來，你沒有作用了。”

蘇枳羽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喉嚨一緊，下意識看向松聲，方才還溫柔小意的她，突然露出了尖牙。

松聲一手扼住蘇枳羽的咽喉，一手挽出棍花直捅他的小腹。

這記出招狠辣果決，毫不留情，蘇枳羽的臉迅速漲紅，但痛苦讓他全身血液更加沸騰。

在頸骨被捏斷之前，蘇枳羽的指尖在袖口一掐，五彩斑斓的蛱蝶們翻飛而出，拖着有毒的鱗粉，直撲松聲面門。

松聲踹飛闆凳，捂着口鼻側身閃開，蘇枳羽一邊喘息一邊大笑。

蛱蝶群奮不顧身撲進燃燒的紅燭裡，噼裡啪啦炸成一團灰燼。

松聲看着這熱鬧非凡的景象，驚訝道：“你這是什麼招數？好看，但就是嗆人。”

“一點小把戲罷了，不能入姐姐的眼。”

蘇枳羽見她中招，衣衫翻飛如蝶，在裴雲晝身旁蹲下。

“這種蛱蝶是蘇家秘法，能令你失去靈力變成普通人，任我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