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場面中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聲音。
白湖劍派及蘇家門客突然噤聲,齊刷刷轉頭看去。
那個躺在無數斷劍寒光中,渾身浴血的女子指尖動了幾下,然後旁若無人地站了起來。
松聲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也想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系統管理者的特殊身份嗎?天道依然在眷顧她嗎?
千裡之外的鬼域中,風聲鶴唳。
下五層的鬼域禁制已解,小鬼王裴雲晝在短短幾個時辰,以鐵血手腕收服了掀起叛亂的群鬼。
他此時正安坐在黑金轎辇中,翻閱着化名林漠漠的倒吊鬼送來的下五層文書,還不忘嘲諷道:“讓你替我暫掌鬼域,結果你連文書都看不明白,這些字沒一個認識嗎?你就算用朱筆随便劃個勾也沒有人敢置喙。”
林漠漠坐在轎辇另一端,抱着手白了他一眼。
裴雲晝看着他的表情,鄙夷道:“我當時有那麼文盲嗎?”
林漠漠依然沒給他好眼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說呢?”
話音剛落,裴雲晝手中的文書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吓得林漠漠飛速跳起身來。
他小心翼翼擡眼看去,隻見裴雲晝臉色突變,猛地嘔出一口血。
在不間斷的劇烈嗆咳中,鮮血開了閘一般,源源不斷從裴雲晝身體各處湧出。
混着人氣的甜腥驟然彌漫,引得這層的小鬼們流下口水紛紛聚集,又迫于鬼王的威壓不敢靠近。
林漠漠還以為是自己把他氣狠了,不服氣道:“你,你怎麼了?”
“她出事了。”
裴雲晝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忍着渾身劇痛扶着冰涼的轎杆站起身來。
林漠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是昨天你把她眼睛蒙了,給她偷偷下的那個……同命咒?那你會怎麼樣?會死嗎?”
剛剛得到身體的倒吊鬼想起那年對死亡的恐懼,與氣管傳來幾乎被撕裂的痛意,聲音越來越微弱。
“憑我的境界,還死不了。”
裴雲晝撿起手邊的文書往林漠漠身上一砸,似乎氣急了又無處發洩,林漠漠能對他的情況感同身受,于是罕見地沒敢報複回去。
他追着裴雲晝遠去的身影:“你去哪裡?這些文書怎麼辦!”
圍花鎮外,十字道旁。
松聲仿佛一個不死不滅的怪物,冷冷地注視着李懷英。
李懷英則在她死而複生的詭異場景中,心緒激變,全身爬滿如樹根般虬結的青筋,爆發出與妖獸無異的嘶吼,無差别攻擊每一個人。
和妖獸唯一的區别是,妖獸沒他強。
“師尊瘋了!他瘋了!”
白湖劍派弟子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被李懷英無情擰斷了咽喉。
遠處駐紮在圍花鎮附近的仙門漸次趕到,幾位仙門長老聯合出手對付李懷英,卻仍然受制于他一步飛升的力量,隻好眼睜睜看着他在殺了十幾名弟子後踩着樹梢離去。
幾名弟子得到長老授意,遠遠地跟随着他離去,以便及時傳遞李懷英入魔後的動向。
蘇枳羽親眼見到她死去的那一幕,吓得心髒狂跳,顧不上逃跑,飛速翻出一堆治傷的靈藥往松聲嘴裡猛灌。
松聲連吞咽都來不及,擺手道:“謝謝,不用了,我還成。”
然後她看着一群仙門弟子将自己與蘇枳羽團團圍住。
在黃的、藍的、綠的各色校服中,有一名白須白發的仙門長老拂開人群,吹胡子瞪眼道:“就是你逼得李前輩入魔了?”
“……”松聲聽見這話,感到滑稽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反問道:“這位長老,衆所周知我到現在也沒能破境,如何能逼得李懷英走火入魔?”
仙門長老不滿意她嚣張的态度,冷哼一聲。
“油嘴滑舌,仙門怎麼出了你這個糟糕的弟子,青冥山也是倒了大黴,夢沉峰私通鬼域,寒月峰被鬼王騙得團團轉,今年的仙門大比,我看青冥山也不用參與了。”
仙門長老打量着她:“至于你,雖是一個棄徒,但你本就出自夢沉峰,肯定與鬼域脫不了關系,青冥仙門放過了你,仙門卻不能放過任何一個鬼修,把她抓了。”
他身邊一衆弟子聽他指示,手持捆靈索一步步逼近松聲。
蘇枳羽心道,連他都看出來松聲沒有動手傷害任何人,仙門這些蠢貨為了平息白湖劍派的衆怒,竟要讓她替李懷英承擔罪責!
蘇枳羽搶先一步展臂擋在松聲面前,不料松聲輕輕推開他,哪怕被仙劍追殺也冷靜自持的聲音第一次浮出心慌着急的情緒。
寒月峰有喬洛芷在,誰能騙得了她?除非……
“你說寒月峰被鬼王騙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