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獻南山上的那位,裴雲晝看向松聲的目光堪稱誠摯,是一個難得的深情之人。
書中世界風波雲詭,伏筆甚多,松聲向來邊走邊留意,盡力不放過任何細節。
之前裴雲晝幫她殺滅嗜心蟲時,松聲早已心生懷疑,夢沉峰主被奪舍的舉動更是容易将他與鬼域聯想到一起,而今知道他鬼域之主的身份,沒什麼可意外的。
就目前來看,鬼域反派組織隻幹了挑撥夢沉峰修鬼道這一樁壞事,裴雲晝還把夢沉峰主刀了。
那麼裴雲晝為什麼情緒如此激動?
松聲不理解,但懂欣賞。
裴雲晝确實有讓人動心的資本,好看且專情,可惜她從來不會做誰的替代品,也不打算與獻南山主一争高下,她是個獨一無二的過客。
松聲桃花似的眉眼微動,輕佻擡眼,将船頭那人一次性看個分明。
裴雲晝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态的紅,長睫垂落時看見松聲笑不達眼底,兀自心慌,滿腦子想:“她發現我學壞了,她再也不會給我機會了。”
一些舊事悄然浮上心頭,他心底一片悲涼,身心疲憊不堪,已近強弩之末。
當年在玄武秘境時,父親修鬼道,欲将整座秘境煉化己用,結果被草澤玄武攆着跑。
走投無路之下,父親強行撕破結界,妖王與一衆妖獸傾巢而出,禍亂村莊。他躲在山洞裡瑟瑟發抖,被遺落在秘境中與妖獸争食半年,那是很糟糕的回憶。
直到她重新封印玄武秘境,将他救回獻南山,悉心教導,他才想起人應該怎麼活。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和鬼修又混在一起,還混成了鬼王,翻雲覆雨間輕易便能毀了她所維護的人間。
她一定痛惡極了他。
來乾村時遇到秦之萦搶回界石所受的内傷,透過骨縫幽幽鑽出,同命咒轉移的十幾道劍傷跟着疼了起來,心口與神識更是疼到整個人快要炸開。
裴雲晝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站在船邊緣晃了兩晃,腳突然踩空,墜了下去。
“裴雲晝!”
松聲看見下墜的黑影,從紙凳上彈起,沒有一秒的遲疑,縱身躍下了船。
天地間湧起黑紅的血色,他的身體墜進濃霧裡,松聲猛撲進他的懷裡與他一起墜落,她的雙手繞過身側,溫柔地擁住他。
這大抵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風聲獵獵,裴雲晝抱緊了懷中的人,被淚花的模糊視線裡,松聲緩緩抽出一隻手,匕首的寒光在霧氣中一閃而過。
她清靈好聽的嗓音念着:“裴雲晝。”
裴雲晝溫柔回應:“我在。”
緊接着,她的聲音陡然一沉:“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你在騙我,我後悔認識你。”
與話音同時落下的還有一寸冰冷刀尖,捅進身體的聲音被風聲掩蓋,劇痛在意料之中襲來。
裴雲晝閉上眼,已經分不清這具殘破的身體到底哪裡在痛。
如果壞種的代價是死,他願意為她付出這樣的代價。
……
眼看裴雲晝脫了線一般仰頭栽了下去,松聲第一時間沖上去抱住了他,這些霧氣仿佛刀刃,刺得她臉疼。
圍花鎮中天地異變,分不清日夜,黑色的雲層中有一簇光柱穿過濃霧照在他們的身上,也許是陽光。
生人的氣息越來越近,仿佛天道抛下珍馐美食。
無數妖獸紛紛仰頭,互相争鬥厮殺,赤紅的眼瞳映出兩道人影,露出饞涎欲滴的兇光。
再落下去,要變成妖獸的腹中餐了。
松聲雙眸倏緊,在落地之前蓄力猛揮了一記。
靈劍撞入地面,蘊靈珏中浩瀚如汪洋的力量驟然蘇醒,壓着劍柄直沖地底,發生巨大的喧豗聲。
連松聲也吓了一跳。
濃霧被撕開一個口子,地面出現巨大裂隙,妖獸們龐大的身軀與碎石一起砸了進去,在裂隙中變得十分渺小。
在混亂中夾雜着一抹藍色的微光,是靈劍護體的光暈。
秦之萦站在裂隙邊緣将一切收歸眼底,随後轉頭看向走來的女子:“沒想到圍花鎮的下面藏着一個秘境,可惜這次沒要了裴雲晝的命。”
“畢竟是獻南山的人,聽我的留他一命。”
身後落石聲不休,秦之萦輕蔑地勾起嘴角:“一旦給這個狗崽子機會,他就會咬住你不松嘴,煩得很,等我把他弄殘了還你。”
喬洛芷無奈地掐起眉心,轉言道:“你看見程江離了嗎?”
秦之萦揚了揚下巴,舊鬼王的氣勢依舊淩厲無比:“你到底看重那個廢物什麼了,一點反抗沒有就被那個女的貼了張符咒弄沒了,我也找不到他現在的位置。”
喬洛芷問:“松聲知道他去哪了,我要做的事情還需大師兄協助,他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