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切盡在掌握的小鬼王,高興地學會察言觀色,半個時辰遞一次水,兩個時辰摘一次果子。
松聲還未說話,清洗幹淨的果子便碰上她的嘴唇,她順了裴雲晝的意咬上一口,他的眼底仿佛浸了蜜糖,望過來甜甜膩膩。
“師尊,你終于回來啦!”
剛踏進山門,飛下來一個粉雲團子,直接撲了松聲滿懷。
喬洛芷雖然成為重生的異端,這時的她隻是一個被寵大的小姑娘,松聲揉了揉她的腦袋,扮演好獻南山主的角色,柔聲道:“阿芷?”
喬洛芷彎起眼睛,頰上出現兩個醉人的酒窩,從她懷中探出頭看着裴雲晝問:“師尊,他是誰呀?”
松聲道:“阿舟小師弟。”
“大師兄,快來呀,我們有師弟了。”喬洛芷高興地沖樹下捧書苦讀的程江離揮了揮手:“小師弟,讓大師兄帶你去熟悉一下咱們山門,這裡可漂亮啦。”
喬洛芷扯走裴雲晝的手,往程江離的手中一放,裴雲晝立即将手用力抽出,喬洛芷不理解,嘟囔道:“這麼激動做什麼。”
裴雲晝自知寄人籬下,抿緊唇沒有辯駁,絞着手往後躲,轉回目光時見喬程二人手指不慎碰在一起,紛紛紅了臉。
程江離呆呆站着,喬洛芷反應快,跑過去低頭抱住松聲的手臂,她本來也想這樣做,話語半是撒嬌半是宣告。
“至于我嘛,自然是想念師尊,要和師尊待在一起!”
松聲視喬洛芷為阻礙任務完成的麻煩,喬洛芷亦将她視為死敵,這般示好前所未有,反倒讓她無所适從,隻得僵硬地伸手摸喬洛芷的頭。
裴雲晝此刻見到這溫情一幕,停住腳步。
程江離回過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晝師弟,你怎麼了?”
“沒事。”裴雲晝垂下黯然的眼眸,再擡頭臉上挂了友好的笑意,眼底卻冰冷如霜。
過了幾日,喬洛芷推開了門,笑盈盈跑來。
“師尊快嘗嘗,這可是我親手做的點心。”
喬洛芷湊趣推來一碟新學做的糕點,親昵地環住她的腰:“好吃的話,下次可以帶我一起下山嗎?”
松聲戳了戳糕點,不經意問:“阿晝呢,很久沒見到他了。”
一提起新入門的小師弟,喬洛芷便有滿腹的委屈要講,将頭埋在松聲懷裡道:“我懷疑阿晝師弟不是人,是小妖獸!”
松聲愣了下,放下手中糕點:“這話怎麼講?”
“最近晚上經常有奇怪的叫聲,有時是雞,有時是别的東西,有一天我悄悄去看,阿晝他滿手血,在生啃呢!我與隔壁青冥仙門的朋友都不敢靠近他,若問他現在如何,我也不知道。”
松聲初聽愕然,很快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她在等待裴雲晝突破心魔幻境的事件發生,卻沒想到裴雲晝的幻境中俱是獻南山日常,她在悠然的生活蹉跎許久,倒是忽視了裴雲晝。
“他在秘境與妖獸相處太久,也沒有人教他如何覓食,萬不可以此事來嘲笑或者害怕他,說起來山中每日膳食如何安排?”
喬洛芷想起程江離,臉上浮現笑意:“大師兄與我都在辟谷修行,一日一食。”
夜間,裴雲晝被腸鳴鬧醒,原本他盯着窗台風鈴也能入睡,但随之而來的腹痛,讓他不得不蜷成熟蝦,跌下床去。
獻南山是修仙門派,人少食物少,後山動物卻很多,裴雲晝用陷阱抓了隻野兔,簡單剖開後尋思了一會兒,沒下嘴。
原本在秘境時靠飲血度日,還好獻南山上有小廚房,他尚能忍痛,提着兔子往回走。
月黑風高殺兔夜,走到一半,松聲突然出現在面前,黑沉的目光落在他鮮血淋漓的雙手上,裴雲晝一驚,将手往身後藏。
夜晚靜谧,裴雲晝身後響起了如同更漏的聲音,是血不斷滴在葉子上。
松聲走近,他就像被抓住要命尾巴的小鼠,被釘在原地,僵硬到每個關節都被鏽蝕。
意料之中的責備厭惡沒有到來,松聲往裴雲晝嘴裡塞隻熱雞腿,肉香油香同時在口中爆開,裴雲晝甚至忘了腹痛,丢了魂一樣呆呆地盯着她。
白皙手腕繞過裴雲晝身側,驚懼之後,他敏銳感覺到那隻手觸過他的腰際,燙得他渾身戰栗。
松聲行雲流水把兔子往外一甩,山間夜枭緊盯已久,撲下來将兔子叼走。
“下次别這樣,我去山下請了廚子,一日三頓不會再少了。”
裴雲晝心中風暴未曾平息,又掀起狂瀾。他盯着落在她手上落的血點子,如白璧沁色,明珠之颣。
她理解他的髒污,和他一樣的髒污,不适時的舒爽瞬間漫過心頭,他緊緊盯着松聲,隐隐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松聲擦不盡血,随意捏了個清潔法訣,斷了裴雲晝恍如魔怔的目光,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翻起他的窄袖問:“這是什麼?”
“沒什麼……”
裴雲晝慌忙将手臂藏回袖子,卻被松聲拉住袖口,動彈不得,隻剩瞳孔驟顫,将她的表情看得仔仔細細,生怕她眼中流露厭惡。
一條黑色的符文自腕脈蜿蜒向上,平時藏在衣服裡看不出來,松聲蹙起眉頭:“這是鬼修的法術,我見過。”
仙門最容不得邪魔外道,斷腳砍手引天雷劈死的鬼修數不勝數,裴雲晝慌了神,辯白道:“我不是鬼修。”
怪不得裴雲晝能以人身入鬼道,有人獻祭血親與整座秘境,欲練就毀天滅地的殺器。
松聲沉默片刻,低聲道:“你是鬼修的祭品。”
“對不起,我這就下山,不拖累你……”
裴雲晝沒想到内情被她點破,整個人失去所有力氣,明顯頹喪下去,失去了看着她的勇氣:
“無妨。”松聲倒是平靜,這種殘害骨肉的反派她見過不少,并不值得驚訝。
裴雲晝聞言,先是疑惑不解,聽見她繼續開口,眼睛又燃起明亮的火。
松聲歎了口氣,這是他的幻境,她拿他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