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咳了一聲，努力忽略此時的尴尬處境，問：“假如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我不記得沈染其他的事情？”

她雖然做過許多關于沈染的夢，但是那些夢拼成的隻是一張有很多空缺的畫，關于沈染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比如，沈染為什麼會和顧謹在一起，她和塔洛斯又有什麼樣的淵源？

藍旋念用指腹蹭了蹭她的下颌，眼眸黑沉，聲音充滿蠱惑：“你是可以記起的，隻是需要一些幫助。”

被這樣的眼眸凝視時，冉冉變得恍惚，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裡一撞，一些全新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炸開……

那是一個春夜，天氣剛轉暖，沈染陪閨蜜參加一個星空藝術展。

高大的展廳内光線極暗，室内唯一的光源來自于穹頂的模拟星空，浩瀚的星圖在緩慢旋轉，以便使參觀者領略地球不同緯度處的星空。

周圍的人都在安靜地仰頭觀看，沈染低下頭活動了一下脖子，内心叫苦不疊。

展覽的入場券價值不菲，閨蜜向來是個花錢不眨眼的，買了兩張，非要拉她一塊兒去。沈染是個畢業并失業、正在努力創業的程序員，對這些浪漫的東西天生免疫。

半小時前還是北半球的星空，現在已經轉到了南半球。

沈染再次擡起頭時，發現此前的夏季大三角颠倒了過來。她用胳膊肘觸了觸閨蜜的胳膊，悄聲道：“喂，你聽說過天鵝座的傳說嗎？”

閨蜜的臉被隐在黑暗中，沒有回話。

沈染習慣了閨蜜的大小姐脾氣，也不介意，壓低了聲音繼續說：“傳說中，宙斯喜歡上了一個名叫勒達的公主，但是害怕以原身出現會驚吓到她。于是化身為一隻大天鵝，公主見了很是喜歡，抱着天鵝進入了夢鄉，結果公主懷孕了，生下了後來屬于雙子星座的希臘英雄……”冉冉擡起手指向了一個方向，那裡有一對緊密靠近的明亮恒星，“喏，就是那兩顆。”

閨蜜還是不說話，或許是被緩緩移動的星星催眠，已經睡着了。

模拟星空的真實度很高，沈染仿佛置身于偌大宇宙之中，自身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塵，整顆心都放松了下來，加上昨晚熬夜寫程序，困意席卷而來。

半睡半醒間，她的腦袋一晃一晃的。一旁的閨蜜倒是顯現出了貼心的一面，伸手攬了一下沈染的肩膀，後者就順其自然地靠了過來。

星空展快結束時，沈染已經睡了一覺。她在舒緩的散場音樂中睜眼，發覺自己錯過了半場展覽，還從閨蜜的肩膀上滑到了她懷裡。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我剛剛睡着了。”邊說邊坐了起來，燈光在此時慢慢亮起，沈染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掌下的大腿堅實有力。

她覺得不對勁，擡起眼，剛好撞進了一雙靜如深潭的眼眸。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臉部輪廓偏冷硬，薄唇抿出一絲笑，聲音低沉：“就像神話裡的公主那樣，嗯？”

沈染懵了，幾秒鐘後反應了過來，之前随着夜空從北天切換到南天，下方的觀衆席也在緩慢地旋轉，以造成一種參觀者處于缥缈宇宙中的錯覺。在沈染的座位旋轉了一周之後，她把身側的男人誤認為是閨蜜。至于她的閨蜜，早已經不知所蹤，估計是看了一半覺得無聊就離場了。

沈染臉頰發熱，低聲道了句歉，起身想走，男人卻緩緩道：“睡完了就走，這樣不太好吧？”

“那……你還想怎樣？”

沈染覺得自己是遇上碰瓷的人了，心裡有點慌，剛巧看到閨蜜的身影出現在展廳的出口處，于是表情誠懇地說：“實在抱歉，我孩子正在找我呢，我得趕緊過去了。”說罷就匆匆離去。

閨蜜也看到了沈染，鳳目睨了她一眼，“你丫運氣可真好，一會兒不見就勾搭上帥哥了？”

“别提了。”沈染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她：“你剛剛去哪兒了？”

“看來看去不過是一堆光點，我溜出去玩了會兒遊戲。”閨蜜打開精緻的手包，露出裡面的微型電腦，看向沈染時目光帶了些審視意味：“還是說說你吧，你是怎麼認識顧謹的？”

“顧謹是誰？”沈染一頭霧水。

閨蜜翻了個白眼，“敢情你剛剛說了半天話，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呀。”

“我哪能見個人就知道名字……”

閨蜜敲了一下沈染的腦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叫你平時埋頭設計那些亂七八糟的虛拟世界，你連現在是哪一年都不知道了吧？”

“我當然知道，現在是2050年。”

閨蜜無語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顧謹是現在通用人工智能領域最炙手可熱的科學家，也是圖靈獎最年輕的獲得者。”她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了點豔羨，壓低了聲音：“而且，顧謹的家族是幾家國際集團的幕後控股者，作為他們家族唯一的接班人，顧謹擁有的資源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數量級。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沈染也壓低了聲音：“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閨蜜看着她，難得露出了認真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他不是你或者我這種平民能招惹的人。”

沈染剛想說自己沒有想招惹顧謹，身後就傳來了一道低沉散漫的聲音：“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些事沒有了結。”

閨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拍拍沈染的手背，示意她好自為之，自己則潇灑地走了。

沈染僵硬地轉過身。

顧謹雙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的孩子呢？”

“……”

“既然沒有孩子，就說回正題吧。”顧謹平靜地陳述道：“剛才你在我腿上躺了半個小時，這件事要怎麼算？”

沈染躊躇片刻，乖覺地掏出手機，“你要多少？我轉賬給你。”

不過是不小心睡着了，壓到人家的腿了，一杯奶茶錢應該就能搞定了吧。

沈染默默安慰自己，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不是問題。

“也行。”顧謹看了眼沈染手中那部小巧可愛的手機，雲淡風輕地補充道：“我的時薪是十萬美金。”

沈染的手指頓住了，手機差點沒掉地上。這哪裡是用錢解決事情，這人要用錢解決掉她呀！

看到眼前的少女欲哭無淚的樣子，顧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緩緩道：“或者，作為補償，你也可以替我工作。”

沈染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解鎖了手機，将自己的電子名片共享給了顧謹。

顧謹擡起手腕，垂眸看了眼手表上彈出的淺藍色動态名片。畫面中，一隻小狗坐在白色的雲朵中垂釣，空中漂浮着一行文字：虛拟世界設計師——沈染，下方附上了一個郵箱地址。

在這個時代，虛拟世界設計是一個迅速崛起的行業，設計師水平參差不齊，有傾心打造幻境的頂級藝術家，也有與灰産擦邊的黑市設計師。不過，從這張名片的簡樸程度來看，其擁有者應該隻是一個默默掙紮在最底層的小設計師。

顧謹應該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名片，表情卻是波瀾不驚，妥帖地将名片收好。

他離開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不喜歡别人欠我東西，所以，我很快就會來找你的，沈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