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少淮少年入仕,到今年弱冠,一晃八年光陰過去。早年間他做過縣令,進過翰林,最後在吏部穩定下來。去年年底任職遼東巡撫為朝廷挑選官員,在那個時候,因為勞累過度生了一場病。
那是三個月前他在遼東的時候。
遼東地帶嚴寒,一年不過兩季度,謝少淮在漢中的長安城長大,甫一到了便生了一場風寒,一連半月高燒不退,噩夢頻頻。
那夢奇怪的很,說他所在的大周朝乃是一本話本,話本講述當朝宰相和天子的權鬥故事。夢裡說在天子和丞相政鬥如火如荼之時,大周邊境的琢州地帶發生一場農民起義,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出場的炮灰角色,作用就是被無力還擊的朝廷當做“禮物”送給那反賊頭目做男妻……由此緩解了兩軍的戰火,朝廷得以苟延殘喘,最終天子和丞相沆瀣一氣,和他裡應外合擊潰那反賊,自此故事結束。
那夢境斷斷續續持續多日,雖然當時清晰,但過了這麼久再細細回想,竟隻有某瞬能回憶起來些碎片。
他隻記得,反賊頭子是個王爺,娶他回去之後夜夜折辱,後又發現他的身子與旁人不同,更是變本加厲,竟在門客走動活躍之時,隔着一扇屏風白日宣淫,一聲聲在他耳側呢喃:“愛妃的身子,真讓小王食髓知味。”不僅如此,他最後竟然還懷上孩子,在對方謀反失敗後被其連累,锒铛入獄——
謝少淮倚在窗前的小塌上阖眸回憶,想起這些,衣袖下的五指倏然握緊——如今他的身體真的出現異樣,驗證了夢境裡他身體特殊的情況。
那是不是接下來的劇情會與他的夢境一一呼應?
這時候,方才去送宣旨公公的謝父謝母和謝少淮的幾個哥哥推門進來:“娘,六郎從小就體弱多病,雖是好機會,但是他的身子怎麼受得住那纨绔折騰……哎哎爹你擰我耳朵作甚?疼疼疼……”
“隔牆有耳,隔牆有耳懂不懂!?”謝父聞言,捏着謝五郎的耳朵關上了房門:“那再怎麼說也是我大周朝唯一的親王,是當今聖上唯一的手足,你敢非議王爺,是要我謝家一家給你陪葬啊?”
父母兄長進來,謝少淮隻得清了清思緒,見父親擰着五哥的耳朵,謝少淮連上前攔着:“爹,五哥?”
謝父謝母今日前來,本來就是為了解決謝少淮身體的事兒,誰知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本來他們都以為陛下看重,任六郎為梁王師保是升遷的好事兒,可是經方才五郎一說梁王的秉性,謝父謝母心裡也拿不準主意了。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謝少淮從小就讓他們省心,這件事他們可以直接了當詢問他的意見。
謝父籲了口氣,走到謝少淮身邊,“六郎怕還不知道,梁王殿下自小在琢州長大,又是衛将軍親自照料,天潢貴胄出身,性子多少不服管教,你身子現在還沒好全,就是好全了,找合适的贅婿成婚也要一段日子,你五哥怕你現在的情況應付不來。”
謝母方才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聽五郎和自己夫君這麼一說,眼眶裡方才消下去的眼淚又冒了出來:“這可如何是好啊?我兒身子還沒好,若是累出來個好歹,為娘……為娘這就去找你舅舅,就是被貶官,也不讓我兒受這種罪。”
謝少淮:“……”
見母親就要出門,謝少淮上前攔下母親,安撫道:“母親,是舅舅向陛下舉薦,孩兒才能有這樣的機會,且聖旨都下了,娘這不是讓舅舅難做嗎?”
“那也比沒命的好!”一邊站着的謝五郎揉了揉自己被親爹捏的通紅的耳朵,道:“六郎你怕是不知道那梁王有多混賬……”
說着,謝五郎躲在母親身後,又道:“先前陛下已經給他找過禮部公孫大人,不過半月的時間,公孫大人氣的險些一命嗚呼,你這身闆去了梁王府,怕不是遲早被玩兒壞。”
謝少淮:“……”
謝父也不想違抗皇命,不過五郎說的沒錯,眼下六郎确實不太适合去任這個職:“無礙,爹在陛下面前還是有說話的分量在的,老夫——”
“爹,孩兒無事,”謝少淮将手上的聖旨放好,攙扶着母親,“爹也說了,殿下他少年心性,孩兒與他相差不多,興許興趣相投,就算到時候做不來,爹再去找陛下提此事,也說的過去不是?”
方才父親一番話點醒了謝少淮,天子僅有梁王一個弟弟,那他夢裡謀反的王爺,大概率就是梁王了。
一點碎片記憶不足以謝少淮回想起話本的全部劇情,但若梁王真是那反賊,自己成了他的師保,與他朝夕相處,自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也好……”謝父點了點頭,“但是我兒的身子也耽誤不得,這幾日爹爹就做主給你找幾個模樣說的過去的贅婿,你若看上了,花錢買進府來,這樣也不耽誤你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