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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無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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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宮時,除了昭儀娘娘,她一個人也不認識,一到夜裡,便躲在被子裡哭泣。她想家,想姐姐,想逝去的母親和出征的父親。

她每回哭,凝香總能發現。

凝香并不會掀開被子,隻是隔着被子輕輕地撫摸她的背脊,給她唱一首關于母親的歌,她聽着那歌,慢慢的,就不哭了,攥着凝香的衣角沉沉睡去。

不知怎麼的,她夜裡哭泣的事,竟傳了出去,被燦陽公主知道了。

自那以後,她就多了個綽号,叫“啼啼”。

好長一段時間,隻要她眼圈一紅,燦陽公主就會和其他幾個伴讀一起圍着她喊:“啼啼,你為什麼不哭了——”

“啼啼,你哭幾聲吧,好聽着呢——”

直到有一次,她透過自己朦胧的淚眼,忽然發現燦陽公主望向她的眼裡滿含着得意和暢快,而周圍的幾個伴讀和女使們,一半低着頭面無表情,一半仰着臉滿是譏诮。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就明白了,眼淚,除了讓真正在乎自己的人擔心之外,更會讓敵人覺得自己軟弱可期。

從那之後,她就很少哭了。

眼淚這種東西,總要用在适當的地方,不是麼?

她睜着眼睛,擡頭将眼淚憋了回去,半晌,吸了吸鼻子,将桌布繼續往上掀,一邊掀一邊問:“凝香,你怎麼會在這……”

在看清凝香的臉的那一刹那,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方才桌子底下黑黢黢的,她看不大清,以為凝香臉上蹭上了些塵灰,待她将桌布一撩,光透進來,她才發現那竟是一塊塊半幹不幹的血迹子。

像是喪失了所有力氣似的,凝香的眼皮無力地耷拉着,兩隻眼珠子,一隻紅黑相間,一隻灰暗不明,灰暗的那隻暮氣沉沉,紅黒的那隻正流着血淚。

那些大大小小的血迹子,圓的,濺射的;長的,像是被沾了血的手指捏過的。

凝香的兩隻手,一隻往前伸去,緊緊握着她的腳腕,一隻低低垂着,指尖沾滿了殷麗、粘稠的丹紅。

那也是血!

紅色的血!

這麼多血,凝香該多疼啊!

時林月隻覺得身子一軟,下一刻已癱倒在地上。她兩眼直愣愣地盯着凝香,嘴唇顫抖着,眼淚珠子成串往下掉,“凝香,你怎麼了?怎麼這麼多血?你哪兒受傷了?你說話啊,你别吓我,凝香,嗚……凝香!”

凝香沒有回答她,也沒有任何動作,連兩隻眼睛都沒眨一下。她看着她,像是看不夠似的,緊緊地盯着她。

風又大了不少,穿堂而來,在屋子裡橫沖直撞。

“啪”一聲,燭花爆了,火頭往下一頓,上頭的燭芯便多了一撮紅灰。燭灰搖搖晃晃,燒紅的刀子般切在被燒得凹下去的蠟油裡。燭淚順着燭身留下來,一滴一滴,眨眼間到了底。

再過不了多久,這隻蠟燭便會燒完了。

見凝香不回答,她更着急了,顫抖着在凝香身在探摸着。

胳膊?沒有傷口。

脖子?沒有傷口。

胸腹……

她正要翻開下襟往裡看的時候,凝香眼睛動了動,原本低垂的那隻手,也往前一伸,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的,粘稠的。刹那間,腥濃的血就浸入了她皮膚的紋絡裡。

她擡頭,看見凝香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要說些什麼。

她把耳朵貼了上去。

“……走……”

“什麼?”

她沒明白。

“……别哭……快走!”

在爆發出一陣石破天驚般的疾呼之後,凝香的頭漸漸低垂下去,她嘴角不住地往外溢血,跟她的手一樣,下颌上滿是殷麗、粘稠、鼓囊着細小沫子的血。

她握住時林月手腳的一雙手,也無力地落了下去。

時林月這才看見凝香的裙子黑了一片,她撩開她的裙擺一看,底下是一大片湧動着的紅。它們扭曲着,彙集着,在桌子底下形成一大片暗紅色的、尚還溫熱的血窪。

在那血窪之上,還飄着些許熠熠生輝的鱗粉和一隻藍色的蝴蝶。

那是早晨請安之前,她和凝香一起在清榮殿旁的小花園裡捉的蝴蝶。

昭儀娘娘最喜歡蝴蝶。

如今這蝴蝶的翅膀随着血泊一高一低地翕動。它睡着了。

紅與黑在眼前交疊,這強烈的色彩的碰撞,讓她止不住地一陣一陣眩暈,似乎有什麼曾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從她的腦海裡,天摧地塌一般呼嘯而出。

記不清是哪一天了,隻知道那是一個極其炎熱的日子。太陽亮得出奇,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白晃晃的一片。

那一天,她不知道聽誰說,宮正司那個執掌刑罰的宗嬷嬷要罰人,讓所有年輕的女使們都去觀刑。

這樣的事情,本不該同她扯上一絲幹系,然而那一日,她卻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偷偷和清榮殿幾個剛進宮的小女使們一起去了。

正是下午日頭最毒的時候,蟬聲嘶力竭地和太陽對抗,卻最終抵不過酷熱,紛紛敗下陣來,隻偶爾鳴叫幾聲,啞啞的聲音裡,滿是蚍蜉撼樹的傻氣。

去宮正司要經過一條長長窄窄的巷道,薄薄的繡花鞋踩在石闆路上,沒一會兒就燙得幾乎下不去腳。好在并不太遠。

她們到達的時候,宮正司前的空地上,已經站滿了受令來觀刑的女使們。

也許是被熱浪蒸騰得中了暑氣,亦或是其他她所不知道的原因,她躲在一旁,清楚地看見那些來觀刑的年輕女孩子們個個噤若寒蟬,她們低着頭,隻敢把自己的兩隻眼睛,盯着高高站在台階之上的宗嬷嬷的腳。

四周可怕的寂靜。

總有宗嬷嬷身旁,那個打扇的小女使手中的扇子,均勻地扇出輕緩的風聲。

宗嬷嬷先是說了一大段艱深晦澀的話——其實并不晦澀,那時她已經讀了不少書,認得不少字了,隻是這段記憶太過殘酷,讓她不願想起,久而久之,便忘卻了。

随即,宗嬷嬷揮了揮手,幾個魁梧健壯的嬷嬷便押着一個小女使一湧而出,将那小女使結結實實地捆在了長凳上。

小女使年紀不大,瘦瘦弱弱的,約莫隻有十五六歲。時林月瞧了眼她的臉,隐約想起了她的名字——白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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