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昭啊沈子昭,平日裡可有你受的吧。
樂妃見她家陛下笑了,有些發愣,愣得一時間忘了演,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柔弱地跪下身:“參見陛下。”
好辛笑道:“樂妃不必與孤同去,孤這不是好好的嘛。”
從前好辛聽說沈子昭登基後,她便一心撲在軍事兵法上,對于沈子昭今天納了哪個妃,明天收了哪個嫔,從來都是随耳一聽,但這位樂妃卻是在她腦中留了點印象的,原因無他,此人是當朝羅丞相之女,将相之間,自然要多留意。
還有一點便是,剛看到這個名字時,那個樂字,她分不清是讀“勒”還是“越”。
現在方知,竟是讀“越”的。
樂妃真名叫羅之樂,眉梢上挑,長了一張尖俏的狐狸臉,喜怒哀怨都像隻狐妖,偏偏此人還愛穿紅橘衫裙,便更像了。
樂妃這便一個抹淚涕零,便是要撲上前抱她的架勢,好辛素來脾氣好,揣測着沈子昭也是個溫柔之人,就張開雙臂應了下來。卻未料到,這一抱,居然把懷裡的人兒徹底抱哭了。
“嗚嗚……陛下素來國事繁忙,樂兒從不主動奢求陛下的愛撫,隻求默默陪着陛下便好,聽說陛下傷重,樂兒便……都怪宮女們心急膽大,去打擾了陛下的清淨……”
美人泫然若泣,梨花帶雨的模樣,叫哪個男人看了都心中一顫,好辛也被她哭得心都碎成了一塊塊,琢磨着沈子昭那個勁兒,給她拭淚。
樂妃睨了她好幾眼,耳畔似有紅暈,轉瞬破涕為笑,拉着她的袖子,便走到一邊屏風後的桌前,對好辛嬌嗔道:“父親大人前陣子聽說宮内夥食油膩辛辣了些,正好托人尋到的京外大蟹,想着給陛下嘗嘗鮮解解膩,便送到了臣妾這,巧今日陛下來了,便坐下吃頓午飯吧。”
眼下的螃蟹正肉厚肥嫩,顔色通紅,是蟹中上品,恰好新鮮,備蟹之人定是掐好了時間,看來這樂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人家費心費力地準備了這盆子大蟹,恨不得以性命為賭,好辛自然不好駁她的面子。可她偏偏是個喜辣喜油的口重之人,這東西性寒,太過清淡,好辛向來嫌腥,一時竟無法下咽。
想起從前沈子昭偶然與她一起吃飯的往事,這厮向來是無辣不歡,青菜白水絲毫不沾,每次吃得全身是汗滿臉通紅,卻還要和她賽個高下。
不過此刻她卻有些懵然了,原來沈子昭是喜好清淡的。這個與他不過相處一年的新妃都知道他喜歡吃蟹,而自己與他相識六七年,居然絲毫不知。
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好辛用蟹肉蘸醋油,依然吃得味如嚼蠟,那邊樂妃興緻頗高地給她剝殼子,邊剝邊似是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愁了下去,慢慢道:“臣妾聽說……将軍大人,在這次的征戰中遭遇了不測……”
好辛筷子一松,肉掉落下去。
樂妃悲容滿面,柳葉眉簇起,眼睫處又有了些濕潤:“陛下不要太過悲傷,是将軍大……不,辛姐姐,心誠骨衷拼命護着陛下才……她也是和臣妾們一個念想,都是希望陛下安全萬福。”
半響,好辛沉默着,原本已經看淡的生死被人提起,此情此景,聯想到曾九死一生的險境,她鼻尖竟也有些酸意。
樂妃已經抽搐地哭成了淚人:“隻可惜……可惜,陛下走前還說,若是這次打仗勝利了,就要封辛姐姐為王後,鳳印尚且在樂兒這裡保存着呢……”
封她為後?
想起死前聽到的軍師與沈子昭的對話,好辛微微啞然:“這件事本是有另外的打算的,并非真的想封後,畢竟是将府之女,怎可輕易為後。”
誰料樂妃聽見這話竟一下子柳眉直豎,有些愠怒:“陛下現在說的又是什麼話!真拿樂兒當作傻子不成!為何到了臣妾這裡還如此遮掩,拿“另外打算”為借口!你拿想掌控好辛将軍的軍隊為借口,後宮心照不宣地不拆穿,可誰人不知,陛下心悅辛姐姐,從未有人有過半分怨言和猜疑!”
好辛猛然間被一句話轟上頭頂,這幻言一瞬間聽入耳中,竟還是有些心動,不僅佩服起沈子昭的誅心手段,居然也能把整個後宮騙得團團轉。
“你莫怒,也别光顧着剝殼了,快些吃吧。”
話說完後,她心情複雜,便吃不下去了,又簡單安慰了兩句樂妃。洪公公始終在樂胥宮門口候她,見到她出來的身影,便換人起十二擡轎攆,離了樂胥宮。
洪公公是個眼刁的,看出好辛心情不佳,回寝宮後便馬上派人送上了一碟麻辣鳳爪,紅油包裹,和着蔥蒜,配着金銅器皿和另一碗白飯盛上來,竟勾起了好辛一點饞意。
洪公公笑道:“陛下最喜獨自吃這些玩意兒,老奴走前便讓人備着了。”
好辛點點頭,大快朵頤,方吃完後,門外有一人臨時奏急報,洪公公恨鐵不成鋼地佯怒出門,與那侍衛交頭接耳,也是一副大驚的神色,匆匆趕回來,一個屈膝便跪倒在她面前。
好辛奇道:“何事行此大禮?”
“陛下,好辛将軍的屍首……”
她明白了,這具屍體耽擱太久了,看來她要自己給自己下葬了,無奈扶額道:“沒事,你說吧。”
洪公公支支吾吾地,半響才道:“陛下……這、這這……将軍的屍首不見了!”
好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