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獵,草長莺飛。
皇家的彩旗迎風飄蕩,金色陽光灑耀赤黑的大地,浩浩蕩蕩的軍隊頓足于城門外,站成兩列筆直的長線。
此時有些春寒料峭,還不到穿單衣的時候,好辛這具身體又虛弱十分,東套了一層裘衣,西裹了一層鬥篷,坐在金玉銅頂的馬車裡,總算暖和過來。
身邊羅之樂身穿橘色小襖,繡吐蕊海棠,以紅系帶繞扣,正給她剝核桃吃,美人芊芊細指,這種粗活實屬不易,好辛看她實在太過費力,便拿來自己剝。結果因為這具身體使不上力氣,核桃紋絲不動。
羅之樂笑道:“陛下,還是臣妾來吧。”
好辛由她去了,反正羅之樂愛剝,自己不愛吃,剝完也是她吃,自食其力,何樂而不為。
好辛拉開馬車的布簾,遠遠睇見自己原本的殼子正翻身下馬,似乎眩乎了須臾,裹着厚重的披風,也坐回到馬車上去了。
好辛心中啧啧道:有素質那麼好的身體卻不騎馬,甚是暴殄天物!
看着披風邊角也鑽進了馬車内,她卻有些不解了,按理來說,沈子昭用了她健康壯實的身體,理應不會畏寒體弱才對啊。
莫非是當初在蠻族受的傷還沒好利索?
輾轉思索間,馬車已緩緩挪動。好辛剛要落下簾子,一陣疾風呼嘯而過,卷起一陣揚起的沙土,好辛被沙子迷住了口鼻,忙揉着眼睛忙咳嗽起來,她一看過去,那無理之人一頭高壯黑馬,一身玄色鑲金錦袍,革帶系腰,肩寬腰細,竟是攝政王沈見朝。
之前送沈子昭出宮時的危機仿佛近在眼前,好辛不懷好意地瞪着他,對方連看都沒看一眼,隻輕撇嘴角笑了一下,便又駕馬疾馳而去,馬蹄再次卷起沙土,好辛嗆得忙擋住車簾。
這厮,絕對是故意的!
敢惹老娘,給我等着!
皇家馬車浩浩蕩蕩地行進着,待到趕到皇家獵場之時,已到三日之後。
好辛按照沈子昭教她的步驟和說辭主持着這場春獵的開端,期間雖略有一絲僵硬滞澀,畢竟她第一次參與這麼大的狩獵儀式,但好歹不失體面,尚未出什麼疏漏。
狩獵開始之際——
天蒼野茫,雲卷雲舒,彩旗獵獵,馬匹在草原上疾馳奔駿,好辛緊握缰繩,手挽長弓,繃緊心弦,雙眼如聚,羽箭瞬發,咻咻兩聲,兩隻野兔被正中背心,釘在草地上抽搐半響,最後動彈不得。
“射得好!”好辛在心裡狂吼贊揚了自己一聲,默默豎起了大拇指,原本擔心太久沒有騎射,手生後箭會抖,沒想到居然仍保持在她日常的水平線上。
她野性狂放的性子壓抑許久,又回到英姿勃發的策馬之際,竟不由得激動興奮得沒邊兒,連血都是熱的。好辛騎到馬背上,就如同魚回水塘,猴子歸山,這才是她的歸宿,在這裡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
又是兩支羽箭齊發,貼着她的面頰而過,直直射入樹旁躲藏的麋鹿。
好辛猛然向後一看,高騎玄馬的攝政王輕擡下颌,向她挑釁地笑了笑:“皇兄要多加油啊。”便拉缰繩跑走了。
這一笑把好辛徹底挑釁火了,心道:小兔崽子,老娘上戰場時你還在宮裡吃奶呢!非要和我比比是吧!看我不比哭你!
好辛一掌拍上馬背,整個身體騰空翻轉,向沈見朝射去,貼其左耳射中遠處獵物,落下之時雙腳又穩穩地站在馬鞍上,衣裾迎風而舞,絲帶獵獵飄動。較之着沈子昭曾經的風姿,倒也稱得上是另一種飒爽。她時而長弓高挽于背後,反拉箭弦,時而深蹲緊貼馬首,時而單手支撐鞍座,花樣繁多,倒像是一種雜技了。
可偏偏花哨的動作多,箭下的獵物又一個也跑不了,攝政王相中了哪隻目标,她的箭便比對方快了一步,先搶頭籌,明擺着要搶他的風頭,攝政王整張臉的豬肝色氣到了脖子。
沈見朝道:“你……!”
好辛譏道:“各憑本事罷了!”
攝政王雖有本事,可到底比不過出身将門的好辛,隻可惜他不知道真相,隻以為是自己輸給了沈子昭。
四周不停響起喝彩聲與拍掌聲,好辛肆意一笑,策馬繼續奔去,留下愣在原地氣憤不停的沈見朝,忽地身側又跑過來一匹馬,與她較争一二,她賽得正起勁兒,在興頭上,往後一看,原來是沈子昭。
沈子昭的騎術其實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隻不過他為人向來溫潤和煦,很少展現出勝負欲暴膨的時刻,此刻竟拼了命般急速奔來,與好辛并駕齊驅。
好辛迎着風大笑道:“陛下!這幅軀體用的可順手!騎起馬來爽不爽!”
沈子昭專心緻志地控馬,淡淡瞥她一眼,道:“你與攝政王杠上了?”
原來是來問罪的。
好辛忽覺得有些慫了,似乎在外人看來有些皇家内鬥的意思,急忙道:“是他挑釁在先!”
誰知沈子昭竟勾唇笑了起來:“做得好。”
“……啊?”
“孤從未與你賽過馬,可要比試一番?”
好辛英姿煥發,飒然地挑起嘴角笑道:“求之不得。”
“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阿辛。孤先走一步了。”說罷,一拍馬臀,又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