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這麼冷淡嘛~好不容易你回家了~哥哥很想你的!”
一個士兵被好辛過肩摔到了地上,那人虎背熊腰,臉上猙獰着傷疤,比好辛整整大了一倍的塊頭,他哼哼唧唧,繼而連哭帶嚎:“将軍!将軍!我認輸了!讓我走吧!”
杜天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磕磕巴巴地道:“粗魯!粗魯萬分!”說罷一溜煙跑沒了影兒。
但隻不過是在好辛面前跑沒影兒罷了,幾個拐彎後,在後院的一個小角落裡邂逅幾位将領代表,約莫十人左右,皆作半蹲姿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府中将士皆知,“辣手摧豬,血手屠人”的女将大人生氣的緣由,便是他們的大少爺。
杜天澗想讓妹妹消自己的氣,衆将士想讓将軍消杜天澗的氣,他們好不必再與好辛單挑,于是雙方達成了共識,聯合着在背地裡暗戳戳地開小會,商議哄好女将大人。
“少爺!快點!快蹲下!别讓将軍看到!”
杜天澗急忙抱着腦袋跟他們擠成了一個圈,作幽怨狀:“快點再支點别的招!阿辛她不吃這套!”
這會議也開了好幾天,能想到的招數基本都用過了,卻不見半點成效,幾個大漢撓撓頭發,絞盡腦汁,他們都是習武的粗人,哪懂女人的心思,幾個腦子湊在了一起,還頂不上杜天澗一人好使。其中一個略知風月情事的将士羞澀笑道:“咱們将軍雖然人粗犷霸道了些,但畢竟是個姑娘,終歸是有些女人家的小心思的,咱們得按照哄姑娘的方式去哄!她們喜歡什麼?無非是首飾、衣服、胭脂一類……”
“這個好這個好!”另一将士嘿嘿笑道,“不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嗎?咱們将軍癡戀皇上那麼多年,又天生麗質,若是打扮一番也未必比那些妃子們差吧?”
“啊?将軍喜歡皇上?!”
“你哪個鄉下的小軍隊來的人啊?消息這麼閉塞?這事就連我們将軍府裡的狗怕是都知道了吧?将軍她自己以為裝的不錯,世上無人知曉,可這也太明顯了,弟兄們想不知道都難啊!”
杜天澗撇撇嘴,提到此事就不屑,沒好氣地道:“沈子昭那厮哪裡好了?長得有我好看嗎?不就是個皇上……阿辛喜歡他什麼?悶葫蘆一個,從小就不可愛,哪有她哥哥我對她好!”
“哎呦少爺!這話你可别亂說了!被有心人聽到可是要殺頭的!”
他露出八顆牙齒笑道;“怕什麼!我還知道沈子昭小時候摔過糞坑的事呢!他怕我洩露出去!可不敢殺我!”
一群人嗚嗚嚷嚷,話題從哄女将大人上轉移到當朝皇上落糞坑如何獲救,眼看着越扯越遠,最終還是被杜天澗硬拉回來了。
“……你們剛剛說的那個方法也有道理!但是阿辛自小不喜歡塗抹什麼胭脂水粉的,這要是不合她的意,她會不會更讨厭我?”
“少爺您覺得您現在還有下降空間了嗎……”
杜天澗仔細地想了一陣,似乎的确是這樣,立馬脫下長靴,在衆人捂着口鼻的疑惑目光下在鞋底掏出幾個可憐的銅闆,手指點着數了數,欲哭無淚道:“錢好像不太夠。”
将士們見怪不怪,好老将軍刻薄嚴苛,向來嚴禁鋪張浪費,整個将軍府都過于樸素,換而言之就是——很窮。
雖然窮,但在哄将軍大人這種事情上刻不容緩,衆人各自在袖裡、鞋裡、胸前等各種奇葩地方掏出錢饷來,大家一湊,都給杜天澗,讓他拿去出街了。
他感動得熱淚盈眶:“兄弟們,我會記得你們的恩情。”
衆人寄希望于這個吊兒郎當的少爺,亦熱淚盈眶:“兄弟,我們亦是為了我們自己,莫要道謝,不成功便成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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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營建在皇宮外圍,四周銅牆鐵壁,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剛值早間辰時,嘹亮激昂的呐喊聲便從牆内傳了出來。
今天是好辛與沈子昭約定好的閱兵之日。
好辛止步于門外,擡頭看禁衛營的牌匾,一時百感交集。她曾親自帶着營内的這支軍隊走南闖北,為沈子昭攻下一個又一個城池,四處征戰江山,經過伐蠻之事——她為将以來的第一次失敗後,害得不少弟兄慘死沙場,她不敢見他們。
失敗是對她的恥辱,将士們的目光是對她的淩遲。
甲羽紅纓軍,越國最強勢的一支精英軍隊,由好辛親自掌管。
今日是她與沈子昭約定的閱兵之日,踏入門中後,就見一排排整齊劃一的軍人身穿銀甲,頭戴紅纓,在陽光下折射着熠熠光輝,都是血氣好男兒。
隊中有人看到了她,一時震驚在了原地,上下唇磕磕絆絆,說不出話來。
好辛苦澀地笑道:“諸位。”
完全是下意識的,原本還在怔愣中的将士們聞言迅速立正,铿锵有力,手中長.槍拄地,齊聲高應,默契有素。而下一秒衆人又齊齊跪倒,銀甲互相碰撞出聲音。
“參見将軍!”
——響徹雲霄。
仿佛有一灘熱血在心中滾燙地蔓延流經,眼風瞥到高台上早已準備就緒的沈子昭,好辛高聲道:“單人背向式摔擊練習!”
主将的每一句話都是極高的命令,是命令便要執行。
這也是将與兵之間的默契。
将士們各自轉身,以排為軸,兩兩相對,踏步歸為同一個聲音。
“第一式!”
……
清湛藍天,白雲下,訓練有素的軍隊铠甲,明亮、熠熠生輝。他們不約而同地臣服于一個女子,質疑、猜測、遲鈍,絲毫沒有,僅是一腔熱血在心中沸騰,懷揣着至高的敬意與崇敬——在面對他們的主将時。
這不是巧合,不是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