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昭在營台上雙手牢牢抓住壁欄,居高臨下地看着這支軍隊,微風吹過頭頂紅纓,他們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仿佛有魔力一般,從好辛到來後整個軍隊的氣勢都一瞬間改變了。
那個看起來勁瘦的女子在衆人前叉腰站着,卻仿佛一座巍峨高山,雖未穿着铠甲,但笑起來的嘴角都飒爽襲人。
這裡,也是她的戰場。
沈子昭的雙手慢慢握成拳。
他喜歡好辛,不僅因為她是竹馬青梅,不僅因為她為人堅韌善良,不僅因為她同樣對他捧上一顆純粹的真心……
也因為她的雙眼看着的,不隻是他沈子昭,即便他富有名山大川,富有金玉明廷,在好辛眼中卻如同腐爛的糞土。
她自由飒爽,像馳騁天際的雄鷹;她身後是實打實的一支完全忠心的精英軍隊;她的雙眼看着的……永遠是前方。
自春獵歸來已有幾日,沈子昭在宮中趁這幾日歸攏朝中事宜,彌補曾經與好辛互換身體的空子,處理得井井有條。
同時也收到了好辛的邀請,在今日前來審閱士兵風采。
她想告訴他,她雖離開這支軍隊許久,但不會存在一絲懈怠。
同樣想證明,她作為臣子,對他依然具有價值。若是做他的皇後,她便再無這股價值。
分明是要他在愛人和江山前做選擇……
沈子昭死死地凝視着女子從容指揮的一舉一動,凝視着她明亮的笑容,心中似被洪水決堤般,不斷沖刷着他的理智。
阿辛……這就是你回複我的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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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兵結束,好辛身側懸着長刀,刀柄嵌一十八顆朱紅寶石,一身楓色紅袍,是男裝的款式。她于院中場上跑上高高的閱兵台,在沈子昭面前站定,右手不自覺地握着刀柄,笑道:“陛下!感覺怎樣?可還滿意?”
沈子昭轉過頭,沉寂了片刻道:“做的好,阿辛,軍隊交在你手上……”他在心中歎了口氣,艱難地挑起嘴角,“孤才能放心。”
頓了頓,他又關切地唠起了家常道:“最近在府裡過得還好嗎?”
“……很好。”
若是沒有杜天澗的事的話。
此時此刻,真正的罪魁禍首就站在沈子昭身後,沈見朝淡淡地睨着好辛,結果被對方一個白眼頂了回去。
沈見朝:“哼。”
心中的豔羨确有,可眼下隻能冷笑一聲,他道:“将軍大人真是能力超群。”
“不及攝政王步步為營!”沒好氣地再次頂回去,她上次遇刺受的傷還沒好利索,現在看到沈見朝就來氣,不過聽說因為刺客之事,現在他在朝中正處在風口浪尖,日子過得也不舒坦。
他不舒坦,好辛自然就舒坦了,念此直接揚起一個笑容:“若是王爺還有什麼偷偷摸摸的計劃,不如先提前跟本将軍打個招呼,本将軍方能配合一下您,否則每次計劃都落空,王爺心中不也憋屈?”
“你!好辛!欺人太甚!”
這兩人大抵從上輩子就是冤家。
直到送陛下離開時,好辛對是否為後的事也隻字未提,沈子昭拂開宮車的簾,眼中幽深,許久,默默道:“阿辛……”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他默了片刻,“蘇蕭蕭聽說你撿了隻豹子回來,想看看。明日早朝後你帶着豹子進宮吧,你不是和蕭妃景妃關系都蠻好的嘛,孤會派人賜你腰牌,以後你想什麼時候入宮都可以。”
又補充道:“見她們時表現不必太過相熟,免得她們懷疑。”
若有這腰牌确實是好事,倒是省去不少麻煩,見她後宮中的朋友也方便了許多,帶個豹子又不難,那三人定及其喜愛那個小東西,好辛心下思索片刻,立馬應了下來。
這邊沈子昭沒什麼想交代的了,好辛行禮恭送陛下,眼前一暗,擡頭看去,原來是沈見朝站到了她面前。
她一見到沈見朝就想到自己那個與其狼狽為奸的兄長,冷冷道:“王爺還有什麼想知會我的?”
“也沒什麼。”他漫不經心地挑開一縷發絲,“就是突然想到我手下有一位門士……似乎叫杜天澗?好像是将軍大人的兄弟?”
眼看着對方瞬間目眦盡裂的臉,他覺得心情沒來由地順暢,隻聽好辛湊近他的耳朵,雖壓低了聲音,卻帶着狠厲:“王爺也不必如此驕傲自大,雖然我知道你用什麼辦法控制了我兄長,餘慶為人正直執着,他如今雖被你調走,但定然會回來,絕不允許你在兵部張狂至此,一手遮天!”
“餘慶?他不會回來的。”輕輕嗤笑一聲,沈見朝同樣壓低了聲音,反在她耳邊道,“别忘了,他女兒還在後宮,在太後的眼皮下。”
好辛猛然看向他:“你們拿餘芷音做要挾?你們對她做什麼了?!”
沈見朝上翻身上馬,擺了擺手,譏笑着道:“好辛,勸你最近最好不要進宮……我給你留了禮物,隻是這禮物太重,怕你承受不起……”
一衆人馬揚長而去。
隻留好辛站在原地,死死地揪住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