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想到你剛下班就趕過來和我一起吃飯,我就開心。”
賀昶頓了頓,道:“其實都是順便,反正我今晚也是要來看看暮色的。”
“是嗎。”祝希随口問問。
他卻莫名認真起來:“是……吧。”
不經逗的人身上有一種魔力,就是能夠讓原本已經打算放過他的人燃起新的興趣。
其實祝希以前也有很多稍顯暧昧的問題想要拿來跟賀昶開玩笑,但是因為她是個比較有操/守的人,所以祝希都噎下去了。
現在她卻不想顧慮那麼多。
她撚着杯子裡的調羹,将一杯漂亮奶昔攪得亂七八糟,語氣随意,卻透着一點失落。
“原來是順便呀。”
賀昶被她這個幾乎從未對自己使用過的語氣詞弄地心一顫,他迅速否定了“撒嬌”這個想法,在祝希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并問他還有沒有什麼要加的時候,強持鎮定地搖了搖頭。
他當下沒有對祝希的這句話做出回應,祝希便見好就收。
結果飯都吃到一半了,賀昶突然來了一句。
“我撒謊了。”
祝希正咀嚼着店主在菜單上大力推薦的西冷牛排,三分熟的做法難吃到讓她感覺自己在大草原上追着牛啃。賀昶突然開口,她有點反應不過來,問了句:“什麼?”
暖色燈光下他的眼睛看起來像一顆琥珀,褪去了平日裡令人敬畏的黑,變得楚楚動人。
祝希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形容詞還能被用來形容賀昶這種冷都男,尤其是對方還用溫和的語氣說着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我說,我撒謊了。其實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吃飯的。”
暮色還沒有開業,這段時間一直是三個酒保和财務在輪班,一周來個兩三次,主要是來看看衛生情況。
賀昶發微信給祝希的時候,說的是今晚輪到他過來看店。為了做得天衣無縫,他還特地提前和兔子報備了,對方很無語地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至于為什麼要找理由,又為什麼要和祝希約晚飯,其實賀昶有一點小心思在。
祝希徹底放下了叉子,真的一口都不願意吃了。
賀昶卻覺得誤以為她生氣了,臉色頓時緊繃起來。
“為什麼撒謊啊?”
她連語氣詞都變了。
祝希喜歡戴面具,少見她有情緒。偶爾出現的大起大落,也全是她希望别人感受到的。她現在故意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就是故意吓吓賀昶。
他小心翼翼地實話實說:“……怕你覺得我多管閑事。”
祝希挑眉:“說說看。”
“昨天你早上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賀昶回憶起幾乎要被失落感淹沒的一天,心裡一抽一抽地疼。
明明他告訴祝希自己不介意她的留宿,也從她的反應中得知自己表現良好,但是她還是走了。
甚至都沒有當面和他說一聲再見,隻在微信上留言,說幫他把垃圾帶下去了,不用謝。
“我隻是覺得,”祝希組織了一下措辭,“一直住在異性朋友家,會給對方添一些特殊的麻煩。”
“比如?”
“比如……可能你平時洗完澡沒有穿衣服的習慣,但是因為我在你家,所以你就要顧及我。”
他皺着眉,不像不悅,像無奈。
“祝希,現在是冬天。”
“我亂說的。”她吐下舌頭,“主要是我真的不想給你添麻煩,被别人知道了也不好。”
賀昶被踩到尾巴:“被誰知道?”
他想問的其實是“被誰知道最不好”,可這樣的話答案簡直昭然若揭。
然而換個問法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于是賀昶趕緊轉移話題。
“我隻是想知道你去了哪裡,會不會将就而已。”
“不會。”祝希說,“年前接的活付款了,我就住附近的酒店。下周就開學了,也花不了多少錢。”
再加上剛過完年,她手頭寬裕得很。
她都這樣說了,賀昶再問就真的是多管閑事了。
他隻能擺出一副放心的樣子,說了句:“那就好。”
祝希問他:“就為了這個問題專門請我吃一頓飯?”
“我擔心你。”
“沒什麼别的想問的了嗎?”
賀昶很認真地想了想,想問的全是不能問的,于是他說:“沒有了。”
作為朋友,沒有了。
吃得差不多,祝希說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于是跟着賀昶一起到暮色去。
店裡前兩天才消過毒,平時關着沒怎麼通風,打開門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賀昶本來就是找個借口,眼下更是不想久留。
祝希卻說她想嘗嘗他平時喝的酒。
暮色的酒源基本上都是股東們的藏品,平時拿出來售賣的都是市場上比較常見的,而那些稀缺的基本上都被他們存起來,平時拿來供熟客們小酌。
因為口感多為辛辣,所以祝希嘗過一次以後再也不上當了。
不過她發現,賀昶倒是蠻喜歡喝的。
什麼威士忌龍舌蘭伏特加,都是他杯子裡的常駐嘉賓。
祝希以前想不到在暮色裡該怎麼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就會問一句“你在喝什麼”。
問多了總結出都是烈酒,對此她私底下還問過兔子,賀昶是不是受過什麼情傷。
結果兔子哭笑不得,直說她腦子有病。
這些小細節祝希原本都沒放在心上,但是在想要更加了解賀昶的今天,所有的疑問和發現都湧了上來,讓她忍不住想要探究個清楚。
賀昶沒問什麼,拿了個杯子給她,不過裡面的冰塊是正常量的一倍。
看他倒酒的手跟飯堂打飯阿姨似的,隻給那麼一點點,祝希抱怨道:“我看起來酒量很差嗎?”
“喝多了傷肝。”
“原來你知道啊。”
“……”
賀昶無法反駁,原本想給自己也倒一杯的想法徹底打消了。
他站在吧台裡面,借着一盞燈的光芒,看祝希視死如歸地抿了一小口。
可愛。
賀昶問道:“好喝嗎?”
“想吐。”
“不喜歡的人确實很難接受這種風味。”
他的指尖敲了敲酒瓶,漾起一陣叮呤當啷的脆響。
隻一口,祝希就感覺自己上頭了。
她垂着眼睛,從賀昶的手指看到手臂。
那袖子被他挽到手肘上,露出白皙的皮膚和根根分明的青筋,從手背延伸到小臂,力量感張揚地撲向她。
視線滑動,往上就是他的胸口和脖子,被貼身的襯衫藏得嚴嚴實實。
雖然他堪比太平洋的寬肩還是清晰可見,但是祝希蓦地生出一股不滿。
連同之前去他公寓裡找他幫忙,他俯下身露出胸口,裡面卻被内襯背心遮擋住的回憶一起,讓她陡然不爽。
“還好嗎?你臉看起來好紅。”
低沉關切的男聲近在耳邊,祝希的腦子裡充斥着一個讓她此刻能夠将杯中的龍舌蘭一飲而盡的想法。
——她下次一定要做一件漏/胸的衣服給賀昶試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