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馮轲的打擾,或許這天将會是溫暖又美滿的一天。
開門的時候賀昶就已經預料到是他,畢竟在超市遇到南姿的時候,他就猜到對方一定會告訴馮轲。而且這個世界上應該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摁門鈴的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慶幸半個小時之前祝希就回去趕作業了,晚點才會過來吃飯,還是可惜沒能讓馮轲撞上他們親親熱熱的一幕。
被愛者有恃無恐,賀昶覺得在某種意義上祝希确實是把他給帶壞了。
他現在已經不想考慮道義廉恥了,隻想放鞭炮告訴全世界他喜歡誰,他喜歡的人又是如何回應、獎勵他的。
隻要祝希不介意他喜歡她,那誰介意都無所謂。
保持着這樣的心态,他給馮轲開了門。
賀昶并不認為他會是怒氣沖沖的,畢竟當初馮轲的懦弱和逃避他還曆曆在目。
他自己退出的,怪得了誰?
但賀昶知道他肯定也不會好過。
“進來吧。你把拖鞋我扔了,不介意的話就穿我的。”
再回到這間公寓,竟然是以客人的身份。
馮轲沒搬進來的時候還不覺得客人這個身份有多生疏,可能是那時候他和賀昶關系親密,覺得兄弟的家就是他的家。
但是現在……馮轲難得敏銳,很快在幾乎沒什麼變化的裝潢裡找到一點不同。
他正對着門口的陽台上看到了一件内衣。
“……”
賀昶給他倒茶:“最近都沒怎麼見到你,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馮轲眉心一跳一跳地,“聽說你交女朋友了?”
賀昶癱在沙發裡,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一副慵懶無恙的樣子。聞言擡了下眉,“誰跟你說的?”
如果馮轲回答是南姿,那麼意味着他心裡的答案是祝希。
雖然賀昶巴不得他知道,但是一想到馮轲之前讓祝希難過過那麼一陣,他就壞心地想要報複一下,跟他繞繞彎子。
“沒誰,就是聽說。”馮轲戰術性喝水,看來是不想把局面捅破。
賀昶也沒問他來幹嘛,兩個人就這樣坐着,大約過了五分鐘,他問:“新出的遊戲玩不玩?”
馮轲愣了一下,點頭:“可以。”
他們席地而坐,好像又回到最開始從宿舍裡面搬出來的日子。
老實說那時候是馮轲先有的租房子的念頭,但是他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個人住他害怕寂寞。再加上他父母不是很贊同他的決定,他尚且還停留在兒童階段的心理讓他下不了決心,所以賀昶搬出去的決定給他帶了頭,他像成群結隊着歸巢的大雁一樣飛入賀昶的隊伍裡,開始真的像個大人一樣生活。
細數這樣的瞬間其實有很多,大一大二那兩年賀昶引領他做過不少事情,不限于學習和生活,連人際關系都是賀昶開了一個口子讓他鑽進去,他後來的如魚得水也都要感謝賀昶的主動。
馮轲一開始羞于承認自己依賴賀昶,後來發現身邊有很多人依賴他,才開始習以為常。因為他就是這樣靠譜、冷靜、做事從不出錯,無論是小組作業的最後核對,還是開店之前的各種籌備,都依靠賀昶才走到了成功的那一步。
馮轲知道自己是羨慕他的,同時也因為有他這個朋友而驕傲。
他偶爾也會向往成為賀昶這樣的人,但是很快就會把這個念頭抛之腦後。因為他知道,他不行的。他沒有那麼厲害,也學不會堅持,賀昶的“等級”和“裝備”就算給到他,他也會滿盤皆輸。
這個認知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深入骨髓,直到來到大三,這個真正要進入成人社會的節點,馮轲突然生出了濃厚的恐懼,對即将要考慮的東西,例如前途、責任和即将失散的朋友,他統統都無所适從。
再加上賀昶在祝希和南姿的事情上對自己提出過批評和建議,馮轲猛地意識到自己連感情也一團糟。
他開始自卑了,具體行為體現在開始遠離賀昶這個讓他心生羨慕的個體,以及不敢接受南姿的感情開始。
他覺得自己像個廢物,什麼也做不好。
如果是賀昶,肯定就能處理得很完美。
每次别人說他們很像的時候,馮轲都在心想,一點也不像。
他們玩的是雙人遊戲,兩個小人配合着一起闖關,一起去到更遠的地方,挑戰更大的難題。
客廳裡靜悄悄的,隻回蕩着他們結伴而行時舒緩的背景音。因為不是競技類遊戲,所以如果有障礙物出現,也不會發生激烈的碰撞,而是漂浮着空靈的打擊聲。
馮轲問:“你最近在忙什麼?”
賀昶答:“還是那些事。”
“聽說你和兔子在籌備新店的事。”
“嗯。”
“當初也沒見你對暮色多上心啊,怎麼被他撺掇了?”
“有錢不賺是笨蛋。”
“……”
“那你想好接下來做什麼了嗎?留在學校考研,還是回月城考公?”
賀昶還沒想好,尤其是在他今天去面試以後,有一家還不錯的上市公司屬意于他。
“再看看吧,還有時間呢。”
“哦。”
“你呢?”
“我?”馮轲笑了一聲,“還是老樣子,混吃等死。”
“那也沒什麼不好。”
“呵,你說的倒輕巧,我爸媽可是天天耳提面命,還拿你,拿我的那些哥哥姐姐和我做對比。”
“那又怎樣?你又沒坑蒙拐騙、殺人放火。”
“……你這話說的。”
一打岔完,兩個人又各自沉默。
馮轲望着屏幕,突然就釋懷了。
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朋友和“前女友”的暗度陳倉,他隻是有點難過自己哪裡都比不上賀昶,什麼事情都做不好而已。
但是這并不能怪賀昶,因為都是他自己不争氣。
就像不能一邊翹課一邊眼紅别人保研吧,他沒有付出努力,自然就沒有結果。
這個遊戲要玩很久,馮轲坐得腿有點麻了,他站起來抖抖腿,把手柄還給賀昶。
“留存到這一關吧,我下次再來玩。”
賀昶仰頭看他。
“這就走了?”
“嗯,晚上約了人打球。”
“還是在那個俱樂部?”
“嗯。”
賀昶點下頭,隻是簡單關心下他的生活。
他是個很敏銳的人,馮轲的心思在他這裡瞞不住。不過,男人嘛,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都沒那麼多言語上的表達,各自清楚就好。
“那什麼。”馮轲穿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無論怎麼樣,都不影響我們的關系吧?”
“看祝希什麼态度吧,她如果不想再看到你,我們還是少見面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