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鳴你開門！”

魏常盈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門，黃銅獸頭把手被震得哐當作響。

兩人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他不過是房東的兒子，有些不尋常之處，也知道一點自己的底細，歸根結底還是與陌生人無異的，是死是活跟她能有多大關系？

可是一條狗死了尚且都會覺得傷心，更何況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用盡方法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人？該死的良心絕不允許她做出任何見死不救的行為。

“開門！再不開門我就報警了！”

威脅的話語脫口而出，卻如拳頭打在棉花上，始終得不到任何人的回應。

手掌逐漸變得充血發紅，疼痛轉為麻木，她無力地滑倒在地上，整條手臂酸脹得難以提起。

“唉。”

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掃過耳膜，魏常盈蓦地擡起頭：“張嘉鳴？”

烏黑的雙眸警惕地巡視着空曠的門前廣場，隻有幾隻麻雀停在池塘欄杆上梳理着羽毛，地上滾落着許多橙紅色的榕樹果子。

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她突然轉身湊近門縫，眯起一隻眼睛正想朝裡頭望去，就聽見有人厲聲喝止：“姑娘！”

聲音威武雄壯，悶雷一樣在心間滾動，魏常盈被吓得一個激靈，手上頓時寒毛直豎。

“誰？！”

“姑娘請回，莫要在此處停留。”

聞聲望去，乍然看到白臉秦瓊衣帶當風，美髯儒雅，一雙星目炯炯有神地斜睨着自己。

是門神！

被震懾到的魏常盈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她穩住心神，連忙後退兩步躬身作揖道：“門神大人，我的……朋友身體不太舒服，現在一個人在祠堂裡頭可能會有危險，懇請大人開門放行，讓我入内察看。”

彩繪神像曆經風吹日曬，顔料表面多少有些開裂的痕迹，随着他的動作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魏常盈聽得提心吊膽，生怕頭頂上會掉落幾塊顔料碎片。

“張氏族人福澤綿延，自有神佛庇佑。此地陰氣濃重，久待于凡人無益，姑娘且安心離去，靜候消息便可。”

聖音渺渺，威儀浩浩，不容置疑。不等魏常盈做出回應，它便扭動着頭顱恢複成原來的動作，眼見就要剝落的塗層也一同貼附回棕褐色門闆之上。

心事重重地在門前石階上坐了好長一段時間，太陽越爬越高，直到被毒辣的日頭曬得口幹舌燥，才想起今天還有課要上。逃課會影響期末成績和獎學金，權衡再三，她回望一眼這座森嚴詭秘的祠堂，才拖着發麻的腳往學校走去。

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課，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張嘉鳴的消息。

“早就回來了，現在大概在房裡玩遊戲吧。”

财叔手起刀落，一邊把油潤爽滑的豉油雞剁成适合食用的大小，一邊邀約道：“今天的雞好靓啊，等下上來一起吃飯，我讓鳴仔好好給你道個歉。”

聽到他平安無事，魏常盈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麼地可笑。越想越是來氣，她拒絕了财叔的好意，越過竈台拐進側門裡。

樓道中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行至拐角處差點撞倒小跑下來的張嘉鳴。

張嘉鳴一把縮回穩住她的手，皺眉埋冤道：“你怎麼那麼燙？又發燒了嗎？”

魏常盈懶得解釋，點點頭，錯身繼續往上走。

報平安這麼簡單的事情，一條短信、一個電話就能搞定，門神大人讓她靜候消息，侯來的卻是旁人口中的‘他在房間裡玩遊戲’。魏常盈覺得自己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得到，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她心中暗自思忖，張嘉鳴可真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明知道自己惹人生厭，還能我行我素地将之貫徹到底。

張嘉鳴沒想到那麼多地彎彎繞繞，早上蜷縮在竹椅上時了無生氣，大有駕鶴西去的架勢，現在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瞪着秀氣精緻的杏眼驚訝地問：“不是吧，你不是看過醫生了嗎？今天有沒有吃藥？”

就在魏常盈以為他要安慰自己的時候，又聽到他很是傷腦筋地補充一句：“如果又暈倒了老頭肯定又怪我頭上。”

魏常盈：“……”

她拐進二樓，自顧自地從書包裡翻找鑰匙，不想理他。

張嘉鳴神經大條，遲鈍得無知無覺，依舊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頭，喋喋不休地唱着自己的獨角戲。

“你為什麼不來吃飯？老頭做的飯很有鍋氣的。”

“荷娘子送了兩朵荷花給我，你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