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山頂上坐落着一座外牆磚紅的古堡，一共有五層。城牆上結滿厚厚的蜘蛛網，風一吹發出呼呼的，類似于鬼哭聲。

陰天看這座古堡，毫無光線，黑黢黢的，透着森冷。

像是很多年無人踏入這片土地了。

快要下大雨了。鬼也是要避雨的。

一隻穿着破舊病服的小女孩鬼飄過古堡的庭院，慢吞吞飄到古堡的大門把手上，使出吃奶的勁摁下把手。

“嘎吱。”古堡的大門緩緩而開，掀起濃重的塵埃。

大門内一片漆黑，小女孩鬼抱緊自己的身體，瑟縮着。

這麼好的地方，是不是早就有厲害的鬼霸占了？

可是半天沒有感受到同類的氣息。

小女孩鬼拖着魂魄往更黑的地方再走幾步。

蓦地，她能感覺到面前冒出來一道身影。

人死後若能化成鬼，鬼不會變老，無法判斷一隻鬼究竟活了多久。

但一隻剛死的鬼身上的氣息遠比其他鬼要新鮮。

人分三六九等，鬼也不例外，通常情況下，越新鮮的鬼能力越弱，地位越低，隻能被老鬼們欺負，給老鬼們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根據氣息判斷，眼前這隻蓦然冒出來的鬼是是隻死了很久的鬼，力量自然在她之上。

小女孩剛死滿一年，感受到了壓迫感。

小女孩鬼顫顫擡起頭，面前果然是隻龐然大物。

是一個大塊肉，壯碩的身軀在黑暗中切開龐大的陰影輪廓，像一座大山，小女孩站在原地，盡力向上擡高下巴，隻能勉強看見“山肩”。

再多的視野看不見了。不過根據這個像山般的大塊頭體型推斷，這個“大山鬼”想必長着一張和體型匹配的兇神惡煞的粗礦臉。

“喂！小不點！來這避雨是想找死的嗎！”

“大山鬼”的嗓音似是最粗的砂礫刮擦在鼓膜上，難聽又讓人肉疼，害怕要被打了，小女孩鬼“嗚哇”跌坐在地上大哭。

她的一隻手在黑暗中被另一隻鬼溫柔牽起，是隻女鬼，憐惜地用手帕揩去小女孩鬼臉上的淚珠。

嗓音溫溫和和：“别怕。”

世上還是有溫柔的好鬼的，小女孩鬼心像是泡在溫熱牛奶中舒服，不再害怕了，用乖巧的聲音對女鬼說：“謝謝姐姐。”

女鬼披散着火紅的長發，一般人很難駕馭的發色，在她身上是完美的加分項，話本裡豔麗魅惑書生的女鬼怕是按照她的原型來創作的。

小女孩鬼以為的溫柔大姐姐實際上還抓着她的手臂，她聽見這位溫柔大姐姐在她耳邊溫柔道：“不客氣，如果你願意把自己的心髒給姐姐吃，姐姐會更開心的呢。”

把心髒給姐姐吃。

究竟是如何用這般溫柔得溺死人的語氣說出這種話？

死去的心髒還沒來得及像是恢複了生機活過來感到害怕般抽疼，小女孩鬼四周升起亂七八糟的紛紛嬉笑：

“慧怡姐，好不地道啊，這就預定了小姑娘的心髒了？”

“這是今年第幾顆心髒了？慧怡姐，再吃就真變成七八歲的小女孩了呢。”

鬼的心髒雖不再跳動，仍存在着，永不腐爛，服下年輕小姑娘的心髒可使皮膚更年輕，小姑娘似的水靈靈。

美豔紅發女鬼慧怡鬼齡未知，誰都無法從外貌上判斷出她死時是多少歲，因為她吃過數不清的小女孩，或鬼或人，專門挑心髒吃。

“那我要這個小姑娘的眼珠子，最近眼睛有些疼了，正好補補。”

“那我要她的頭發，被火燒死的人好可憐的，沒有頭發很久了。”

“那我要扒掉她的皮！”

那我要……

那我要……

輕松得像是分零食般雲淡風輕的語氣，完全不把小女孩鬼當成一個完整的存在。

這座古堡裡全是吃同類的惡魔！

是鬼族中最冷血可怕的存在！

惡寒的涼意在脊髓中翻湧，小女孩鬼抱着頭驚聲尖叫：“啊啊啊啊！”

這座拔地而起的高聳古堡裡有數不清的鬼怪，小女孩鬼越害怕得驚聲叫喊，耳邊越是更多重重疊疊，如同電音般空洞漂浮的詭異嬉笑，在空曠的古堡大廳回蕩，回蕩，一步步捏緊緊張彷徨的情緒。

這些連同類都吃的惡魔享受着一個懵懂誤入古堡的小女孩的恐懼，而小女孩單純隻是為了躲雨。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小女孩鬼蹲在原地，努力蜷縮着抱着自己，像是在媽媽肚子裡最安全的姿勢，已經怕得忘記了怎麼哭，忘了怎麼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