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池燼明明隻是一隻還沒過頭七的新鬼。
池燼來古堡不到一周,對周圍的形勢和鬼的分布不甚清楚,文明一直躍躍欲試着給強大的主人介紹周邊的勢力情況。
他們這群惡鬼是古堡區域的,在池燼來之前,他們看似成天可以在偌大的城堡裡開狂歡派對,實則是不敢出門。
即使出門,也隻敢在古堡周圍活動,每天派人手巡邏有沒有可疑的道士或鬼魂。
比如今天輪到了山軒和嶽管值日。
他們殘暴冷血,連同類都吃,可鬼力依舊是弱小的,怕被更強的鬼吞噬,怕被道士捉去超度。
栖成山不止他們這些鬼魂,栖成山占地面積大,多年人迹罕至,密林繁盛,适合鬼魂紮根聚派。
在同一座山上有比他們這群無情自私的孤魂野鬼更強大的存在。
文明靠暴力解決不了他們,早就看敵人不爽了,池燼的到來讓他看到了希望。
有了池燼,他們絕對可以完全将栖成山上其他勢力都趕出去,從此占山為王。
于是,池燼給他發布第一條任務時,文明格外興奮,摩拳擦掌等待着“大展宏圖”。
誰料池燼給這個滿懷期待的惡鬼的任務隻是去“觀察”一個活人。
說是觀察,不如說派他去跟蹤,像個變态一樣,他這個大塊頭可接受不了這一點。
他跟蹤的活人是個大學生,男的,黑發青年,長相在他看來比女人還漂亮。
他跟蹤的第一天,也就是池燼死的第二天,黑發青年正常上下課,下課的路上要是有人同他打招呼,黑發青年也會回以好看的微笑。
白天黑發青年的活動就是個正常的大學生活,上課下課,吃飯看書,看上去近期生活中沒有發生可以讓他分心或難受的事情。
他甚至趁着黑發青年不在家的時候,在隐蔽的角落裡藏了他的一隻眼球,特意削弱了鬼的氣息,被發現的概率為零。
得到的結果仍是,黑發青年在池燼死後,稀疏平常生活着,情緒穩定。
文明不知道黑發青年和池燼之間是什麼關系,黑發青年給他一種隐秘在人間煙火氣中的清冷世外高人一般的感覺,能力被含蓄隐藏,說不定是什麼道士的後代,捉鬼的能力很強。
活人與鬼魂定是楚河漢界的敵人,池燼派他跟蹤着黑發青年的動态,或許也是在監視敵人。
于是文明事無巨細地将跟蹤的結果同池燼彙報。
“看不出有什麼蹊跷的地方,這個人類看上去生活得挺充實,情緒挺穩定的。”文明如此彙報道。
“情緒挺穩定的”,池燼薄唇勾出冷笑。
是指前男友在危急時刻護着他,在未滿的二十歲的年齡死掉了,還能保持冷靜是麼?
這抹冷笑讓文明不寒而栗。
文明覺得池燼肯定恨死這個黑發青年了,巴不得黑發青年過得不好。
池燼背着光站在一扇花玻璃窗戶前,左手上一束鮮豔的玫瑰花,陰沉的光線切割出他颀長的輪廓,填充輪廓的是一片漆黑。
失去所有光的黑。
連同左手那支頹靡的玫瑰也失去了光。
背着光下,池燼擡起手中玫瑰輕輕嗅着,情緒被窗外投入的陰沉的光線抹去,看不清情緒。
倒是能看到他唇角的笑。
然而那支被池燼欣賞過的玫瑰還是沒能逃過化為灰燼的命運。
文明真的覺得他的主人情緒陰晴不定,像是為哪個人折磨到喜怒哀樂都不由自我掌控了。
上一秒還這麼想着,下一秒,文明察覺到這片古堡有活人靠近的氣息,臉色蓦然嚴肅。
敢上這片土地的怕是專門捉鬼的道士或是煉魂師,反正都是和鬼勢不兩立的敵人。
“有人類來了。”文明以為池燼情緒有點瘋得陰晴不定,沒有察覺到這點。
池燼吹滅手中的玫瑰灰燼,側臉的笑融在背光中,愉悅得有些扭曲了。
他比文明察覺得還要早:“退下吧,我來會會這個闖入我地盤的人。”
不知死活,專門挑他心情差到爆的時刻來送死。
他的心不是出車禍先護着前男友死的,那是物理上的死亡。
他的心是剛才死的,在聽到前男友在他死後情緒依舊像他沒死一樣穩定的時候。
哪怕連一個落寞的表情都不肯割舍。
池燼感覺此刻他像個怨婦,怨氣沖爆了天,急需找點樂子,欺負欺負來送死的人類。
古堡的大門被推開,所有的光線被池燼斃掉了,他就那麼看着一道人影背着大門外的微光,看不清具體相貌。
初步判斷那是一個眼睛上纏着白布的男人,拖着病弱的削薄身子推開這道死亡之門,什麼都看不見了一樣。
心煩意亂到爆的池燼沒注意那麼多,他此刻隻想找點樂子,轉移掉該死的注意力。
他的心在前一分鐘像玫瑰花一樣碎得稀巴爛。
池燼從穹頂狠厲飄下,想要好好懲罰冒失打擾他領地的送死者。
陰風卷起,城堡的大門打得更開,更多的光線透進來,視線越發清晰。
不巧的是,當送死者眼睛上的白布被風吹開,露出了一張池燼死都沒辦法忘記的臉。
池燼臉上想要殺人的狠戾在那瞬間被森冷的笑意取代。
——真是孽緣啊。
來的人正是他那清冷自持的前男友。
談了三天戀愛就敢把他甩了,死後一點淚都不給為他擠出來的絕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