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送謝清染上山的兩隻鬼,分别叫山軒與嶽管,嶽管是戴着眼鏡,看上去老實木讷的那一個。
行李箱在山軒手上,很輕,感覺沒有裝多少東西,大概是來短暫旅行或過夜的。
古堡背靠栖成山,栖成山背面是另一座山,翻過這座山可以看到一條小公路,通過這條小公路可以直達南城的最遠點,也就是南城的玫瑰園。
這條小公路幾年前是想去玫瑰園的人的一條捷徑,偶爾有人登上栖成山,通過這條捷徑小路前往玫瑰園參觀旅行。
前兩年栖成山下修了一條高速公路,有了直達玫瑰園的觀光大巴車,這條路速度更快,效率更高,所用時間更短,于是這條栖成山上這條捷徑小路幾乎不再有人來了。
山軒判斷這行李箱的重量,打量着謝清染行裝——白淨立整的襯衣,像是去赴約或者參加高端宴會的。
背上還有一塊畫闆。符合他心中對青年畫家的想象。
或許是來栖成山上采風的畫家,或者想通過捷徑小路一路觀賞去玫瑰園的風景,那條捷徑小路山軒走過。有山有水,還有一片大草原,蠻有意境的。
這麼一想,他更肯定謝清染是來山上采風,穿過栖成山,最後在玫瑰園附近的酒店或民宿過夜。
絕對不可能是專門來古堡的吧?山軒又想到這個可能性。
越往山上走,風越發,涼飕飕的,謝清染病弱身軀重重咳了兩聲,瘦削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像是要把心髒咳出來了。
“沒事吧?”山軒關心道。
謝清染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密長的眼睫半垂,無力一般,看上去是那麼的虛弱。
冷不丁在這裡死了都不去稀奇。
山軒知道有些人臨死前喜歡旅遊,看遍沒有看過的風景,這種事情放在一個美術系,浪漫的藝術細胞濃厚的人身上并不意外。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人生最後關頭選擇不住院,滿足最後的浪漫心願也是情有可原。
在山軒的眼中,謝清染接近于懷揣着浪漫的文藝青年。
長得漂亮,氣質清冷的文藝青年。
可惜啊,這樣的人生命走到了盡頭,在一個花開正盛的年紀。
想到這裡,山軒面上流露出遺憾的色彩。
他原本還想和謝清染來一段人鬼戀情。
畢竟謝清染這種相貌和氣質,無論活着還是死後,獨一無二,人鬼皆一眼難忘。
嶽管仍舊圍繞着謝清染轉悠,妄想吸取着謝清染呼吸間的香甜氣息。
可是他沒得逞,山軒一直阻止着他接近謝清染。
嶽管隻是想吃掉這個長相漂亮、氣質清冷迷人的黑發青年,山軒則是一見鐘情想追人一樣保護着謝清染。
他十分不爽。
長得漂亮好看有什麼用?人都要死了,給他吃了得了,還能發揮出最後一點價值。
他要是吃掉了這個青年,鬼力能漲好幾個點呢,在古堡裡就不用看長得像座大山般笨重的傻-逼暴力鬼臉色了。
古堡裡是按鬼力來排地位高低的,他吃的人少,吃的鬼更少,鬼力實在是不夠看。
要不是有稍微強一點的山軒罩着他,他怕是遲早要被古堡那群惡魔給吃了。
山軒罩着他是因為缺一個下手,方便打雜和跑腿。
嶽管和山軒都以為謝清染是走捷徑小路去玫瑰園采風的。去玫瑰園的路和去古堡的路剛好是兩條不同的路。
來到了岔路口上,山軒自然而然準備帶着謝清染往玫瑰園那條路走。
視線仍籠在紗布下,謝清染看不大清細節,可古堡是座龐然大物,不難注意到。
“就到這,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謝清染對山軒客氣地道謝,從他手中接過了行李箱。
古堡很大,散發着森冷的死亡氣息。今天是陰天,天空中飄着烏雲,唯獨古堡上的烏雲最多,最厚大,像是累累白骨積聚的沖天怨氣凝結而成的。
那是一座死了很多人,甚至很多鬼的死亡之堡。
即使不用眼睛看,站在它面前都能感受到森森冷意。
不說瞎子,就是一個傻子也能察覺得到這座古堡有問題,千萬不能靠近。
山軒和嶽管第一次站在古堡前注意到古堡上方的密布烏雲,感受着森森怨氣,這次明白為什麼近些年很少有活人敢上山靠近古堡了。
謝清染是往古堡的方向走的,嶽管正想出口阻攔,他媽的,進了古堡就是别人的食物了。
周圍刮起一陣陰風,山軒攔住了嶽管,臉色嚴肅,看着謝清染的背影,眼神帶着惋惜:“來不及了,他已經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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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鬼名叫淼淼,在病床上停止心跳的,變成鬼後始終穿着破舊的病服。
現在她搞清楚了,這片土地上池燼說了算。
池燼隻是說别在他眼皮底下幹出吃人或吃鬼的惡心事,不意味着這群惡鬼私底下不會觸犯禁忌。
淼淼暫時被允許在古堡裡避雨,窗外的雨停時,池燼冷漠瞥了她一眼,淼淼推算着這位惡魔之主大概是讓她趕緊滾的意思。
她也知道自己要是不趕緊滾,怕是會被其他惡鬼偷偷吃掉。
等小女孩鬼走後,長得跟大山般的男鬼立在池燼身邊,池燼仍靠坐在古堡中庭中央的沙發上。
大山般的男鬼叫文明,生前崇尚暴力解決任何問題,最後反被暴力害死,變成鬼了給自己改名為文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改了名字而已,面對無意闖入的無辜小姑娘時該暴力還是暴力。
文明崇尚暴力,又慕強,天生給強大的惡人當忠誠下屬的一塊材料。
隻要主人足夠強,文明就足夠忠誠。
他向池燼微微鞠着躬,如同供奉着一位少年君主,盡心盡力彙報着君主下達任務的完成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