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文明并沒有騙人,露台上确實有一道階梯直通樓下的後花園地面。
謝清染無意發現的,接近全盲狀态下,走過露台的某個角落,鞋尖踢到了什麼固體的東西。
圓形的,咕噜噜順着階梯滾落,最後砸在松軟的泥土上,發出細微的悶聲。
謝清染眼雖瞎,聽覺愈發敏銳。
露台下對着那片玫瑰花田,謝清染閑來無事,順着方便的階梯走下去,想看看這座鬼堡裡擁有閑情雅緻種花的惡鬼是個什麼樣的性子。
他扶着牆小心走下去,順着風中的玫瑰花香指引的方向走到那片玫瑰花田。
這片玫瑰花田的芬芳比普通的玫瑰花田更濃郁,謝清染靜立風中,能辨認出風中有細微的血腥氣息。
不同于人血,這股血腥氣息倒像是鬼的。
香氣如此馥雅,花開得定也頹靡,花期熱烈。
謝清染懷疑這片玫瑰花長得如此好,是因為用鬼血灌溉的。
在慧怡脖頸被池燼緊掐快要折斷之際,喜歡慧怡的男惡鬼慌了神,他正好站在離玫瑰花園比較近的地方。
惡鬼對人類的嗅覺更敏銳,玫瑰花田的花香雖然濃厚,在惡鬼 嗅覺系統中,謝清染身上的清香氣息更心曠神怡。
惡鬼脖頸折斷,再無複生的可能,這隻男惡鬼捉襟見肘般慌亂,他不敢觸犯池燼,在那瞬間将唯一的希望放在了謝清染身上。
他來到玫瑰花田,看到謝清染于晚風中靜立馥雅缭繞的花田中,暮色的霞光直面,黑軟的發,秀挺的鼻梁,削薄的唇,染上一層安靜。
除了耳後迎風飄動的白布條。
他聽說這個人類是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心裡念切着将死的慧怡,男惡鬼眸中上過一絲邪獰。
惡鬼喜食人,但凡吃過人肉的鬼渾身會散發惡臭的乳臭氣息。
普通人和同類嗅不出來,在謝清染這類跟鬼打交道的人鼻腔中,是十分惡臭的氣味。
因此隻要惡鬼出現在嗅覺可達的範圍内,謝清染就能分辨出惡鬼的具體位置。
和他們吃了多少人。
鬼堡地下室關押着一些不入流的畸形物種——人死的時候,如果軀體殘缺得厲害,但怨念極深,身上掉落的一隻斷臂也能化成厲鬼。
男惡鬼将這些邪祟之物放了出來。
他不覺得這個看着清瘦的青年能應付得來這些兇殘的邪祟,更何況,謝清染還是個瞎子。
可是他猜錯了。
邪祟被關押在常年無光的地下室長達十年,一出來興沖沖,嗅着了人味更像是餓到翻白眼,終于找到肉的鬣狗。
十來隻邪祟四面八方朝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人類前進,蠕動着,從半空中飛撲着。
謝清染像是一個靜立的靶子,寸步不離站着,等着這些旁人避之不及的邪祟送上門。
男惡鬼覺得不對勁,難不成這個瞎子同時還是個傻子?知道沒有生還的希望,于是等死?
也是,想活的人誰願意掉落這片有來無回的地獄?
離甜美的食物隻差一步,邪祟紅了眼,長了嘴的邪祟流着惡臭的哈喇子。
謝清染眉間輕蹙,長指半彎,一朵玫瑰折枝落于手心,驅散了邪祟越來越濃的惡心氣味。
最初的目的還沒達成,謝清染擅作主張毀壞了玫瑰花田,男惡鬼心裡竊喜。
從池燼對慧怡的态度來看,池燼無法容忍任何損壞他精心栽培的花田。
這個人類必死無疑了。
隻要現在回去彙報玫瑰花田被這個膽大妄為的人類損壞了,池燼注意力一分散,慧怡便能獲救了。
他轉身想盡快飄回去,身後炸開慘烈的尖叫。
僅僅零點一秒的時間,怕是隻有他聽見了。
天空炸開邪祟的碎片,有的已經化成了不可見的分子,密度高得一小片空氣充斥着邪祟混雜的身體碎片,混濁難聞。
而謝清染,依舊像剛才一樣,靜立在原地,皙白的手腕細瘦,往下淌着鮮血。
漫天混濁的視野中,唯獨謝清染唇紅齒白的昳麗耀眼清晰。
在邪祟靠近的時候,謝清染早已用玫瑰折枝上的尖刺割破了手心。
他的血不僅有畫符箓的作用,要是手邊沒有制伏惡鬼的工具,還能臨時防身。
男惡鬼錯愕,愣得站在原地。
——這個人類根本不是看上去那麼柔弱好欺負。
對于鬼來說,他是個最危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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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燼不知道謝清染經曆了什麼,他用最快時間瞬移到玫瑰花田前。
首先嗅到的是在濃郁的花香中最能牽動他心的血味。
——謝清染受傷了。
而他用血精心澆灌的玫瑰花田壓倒了一片,謝清染暈倒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