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病弱的睡美人,簇簇的玫瑰花堆在蒼白的昳麗面龐周圍,賞心悅目的美景。
本就是将死之人,身軀病弱,一天之内割了手腕寫符箓又割了手心殺邪祟,身體的能耗無法短時間恢複,難怪暈倒了。
謝清染暈那刹那,發現他秘密的男惡鬼本想動手先把這個禍害上殺了,看着謝清染倒在玫瑰花田裡,臉色比他們這群鬼還蒼白,像是死了。
死了最好,解決了一個禍害,也能制造騷動,轉移池燼注意力。
男惡鬼毫不猶豫轉身同惡鬼之主池燼彙報。
參加池燼頭七的惡鬼精心打扮,個個褪去了惡鬼的标志,暫時裝個人模狗樣的上流人士。
他們沒有池燼那樣瞬移的強大能力,趕到玫瑰花田時,池燼還在安靜欣賞着花田裡的睡美人,怎麼看都不夠似的。
這群無惡不作的惡鬼自然沒有保持安靜的習慣,聽說人類出事了,跟着池燼追過來。
一路叽叽喳喳,有些鬼力弱的惡鬼,鬼力幻化出來的眼珠子或頭發過了時效,不可修複的創傷重新現出來,這幅狀态定是不能參加宴會的,嗷嗷大叫着。
等他們走到了池燼身後,目睹玫瑰花田裡凹陷了一片,那個出事的人類暈倒在花簇中,颀長清瘦的身軀壓壞了大片的玫瑰花。
不約而同屏息站在原地。
慧怡還半死不活,脖頸似乎已經有裂紋了,再玩一會兒便要真的如折枝一般被池燼折斷了。
這群惡鬼當時無人敢出聲,心裡狠狠記下了,鬼堡裡的玫瑰動不得,動不得。
他們沒有資格碰。
此刻望着這片池燼用血親自澆灌的珍貴花田,他們覺得這個人類必死無疑了。
池燼站在花田面前靜靜看着那個人類,狹長幽深的眸中蓄着如雲飄絮似有似無的笑。
是那種富有深意的笑。
怕是在想如何想個好一點的死法給這個倒黴的人類。
辛春聽說出事了,也趕了過來看熱鬧。他動用了七成的鬼力,頂着虛弱的危險狀态,窺探池燼此刻内心的心理活動。
穿過層層白茫茫的大霧,拐了很多迷宮似的彎,辛春的意識進入了池燼的内心深處。
他看到了一張織路繁複的網,一張愛恨交織的網。
隻能窺視短短幾秒,因為他被發現了,池燼狹長的眼尾緩慢朝向他的方向,給了他一個幽深的警告眼神。
辛春垂着眸,腳邊正巧有片飄落的玫瑰花瓣,嫣紅的,在暮色下泛着沉沉的碎金。
他出神了——第一次讀到如此複雜的心裡想法,對一個人的情緒交織得那麼那麼難分難解。
在短短的時間,辛春似乎讀到了一些閃回的畫面。
——一個晴天,池燼和謝清染并排躺在簇簇嫣紅的玫瑰花叢中,謝清染平躺着,側過臉對池燼溫柔笑着。
池燼已經是鬼,見不得陽光,這幅畫面定是幻想,不是已經存在的往事。
下一幕,畫面陡然一轉,從晴朗轉為陰沉。
還是那片玫瑰花田,謝清染臉色蒼白,已經死了,姣白脖頸被玫瑰藤纏繞,尖刺深陷細薄皮膚,絲絲縷縷的血遍及藤枝,玫瑰血色,頹靡得漂亮。
而池燼靠在他身邊,噙着笑看着這一幕,看上去似是達成了複仇目的。
因情傷複仇?還是将愛而不得的人變成同類?辛春暫時分辨不了。
他唯一确認的是,池燼同這個人類之間确實存在難以理清的關系與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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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将昏迷的謝清染背回到原來的房間,處理完後,發現池燼坐在謝清染房間的露台邊緣。
就是那塊少了欄杆的地方。池燼如血深紅的衣袂随風獵獵,是肆意決絕的弧度,眼神卻遠望前方深林,渙散茫然。
他其實捉摸不透這位主人的心性,謝清染并不是池燼要求他背回來的,是文明自己覺得,應該要把這個暈倒的人類完好的送回去。
文明知道池燼對這個人類有複雜的情緒,明明認識,從不主動在人類面前說話。
若不是這個人類成了瞎子,池燼怕是還會喬裝僞裝成另一幅面孔。
但池燼在這個人類危險的時候,總是最緊張的那個。
綜合考慮,文明還是将這個暈倒的倒黴人類送回了原來的房間。
正如辛春在心中讀出來的畫面那樣,當謝清染躺在那片豔麗花叢中,深色花藤從姣白面龐橫斜逸出,面色如鬼蒼白,宛若失去了生命迹象。
那麼安靜又“乖巧”,周圍是他親手種下的玫瑰荊棘,謝清染似乎長眠在此。
永遠不會違抗他,永遠不會離他而去,那唇紅齒白永遠不會吐出拒絕他的絕情詞。
多好啊。永遠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同他一起。
生生世世。
他和謝清染之間的風筝線永遠不會斷,如同他們之間的孽緣。
謝清染安靜眠在玫瑰叢中,像是他的所有物,被他占有,池燼有一瞬間真的希望那刻永恒。
在他這個被無情抛棄的前男友看來,謝清染在他的地盤,死在他親手澆灌的玫瑰田中,變成鬼繼續同他交纏,無法割舍。
這或許是對這個絕情的前男友最好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