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春是鬼堡的關鍵人物,能讀心觀天象,性情佛系高尚,惡鬼們都敬畏他,像古代民衆敬畏着星象天官那般。
池燼沒必要與他為敵。
辛春不在乎這座鬼堡的掌控權落在誰手上,他贊成池燼禁止吃食人類和同類的規矩,因為他不想生活在一片腥臭發惡的環境中。
兩人都散發着友好的氣息,一見如故般有了比較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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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染跟着文明走到了辛春面前,辛春依舊是半跪在地上,挑選着花瓣的樣子。
零碎的殘花在辛春手心抖落,仔細篩選着可用的花瓣花骨朵,又被統統裝進布袋裡。
辛春的動作溫柔細膩。
文明一個身材魁梧,崇尚暴力解決問題的大塊頭看着這一幕,心裡莫名甯靜,像是在看催眠視頻,又舒服又想睡。
他沒有擡眸,謝清染聽見他如玉擊的溫潤嗓音,簡短自我介紹兩句,問他醒來的感覺如何。
如此自來熟?目前為止,謝清染遇到的惡鬼都是這般自來熟。謝清染自然也不客氣,道了句一切安好。
謝清染蹲下來順着花香最濃烈的軌迹撫摸這些攤開的玫瑰殘枝,他知道這些都是被他壓壞的。
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啊,當場猝不及防暈倒。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辛春停下挑揀的動作,含笑看向手心一寸寸劃過玫瑰殘枝的謝清染。
他想戲弄一番謝清染。
謝清染是他唯一看不透内心的人。辛春可以用七成鬼力勉強看見一層池燼的内心。
然而面對謝清染,辛春能讀出來的情緒接近為零。
謝清染的内心世界很好窺探,因為是“透明的”,澄淨如鏡般毫無遮掩。
可如果強行将意識探入謝清染的内心世界,首先接觸到的是一層薄薄的透明冰,涼絲絲的,冰霜冷情,如同謝清染給人的第一印象。
在第一層薄冰前,辛春能輕而易舉看到再往謝清染心深處,都是同樣透明的薄冰,看上去是那麼容易讀的心。
可是一層,一層,一層又一層繼續窺探,往來反複,辛春發現他的意識迷失在謝清染純粹的内心世界中了。
他不知道到了謝清染内心的哪一層,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層才能到達内心深處。
這樣澄澈如鏡又深深不知深幾許的心,辛春真真是第一次讀到。
連他這個讀心大師都迷失在其中,辛春不禁假設謝清染是否也曾迷失在他自己的内心世界中。
于是他想了解謝清染,出于一個類似心理醫生遇上職業生涯魔鬼級别障礙的病人,萌生了挑戰欲的心理。
謝清染手指輕蹭幹燥的玫瑰殘枝,薄薄的臉皮感受到了一絲絲遠方播散的溫暖,他微微瞥向山的那邊——太陽快升起來了。
辛春目睹全程,覺得即使瞎了,對擁有高強度敏銳感的謝清染來說也無傷大雅。
“就算我因為愧疚有話要道歉,也不是對你。”謝清染手心輕顫,抖落了掌中的玫瑰花碎。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謝清染蓦地将好看的臉轉向他的左手邊,露出姣好的笑:“到底要偷偷在我旁邊多久才肯和我打招呼啊?”
正如辛春觀察的那樣,謝清染有着高強度的敏銳,但辛春不知道,謝清染對鬼也有着天然般的敏感。
謝清染是個左撇子,慣用的左手邊是池燼。
池燼對制作香囊和幹花沒興趣,站在露台上無所事事吹着風。
這是在謝清染醒來之前。
辛春和文明早就注意到,自從謝清染出現後,池燼一反人前的桀骜,像隻忠誠又乖巧的大型貓科動物,呆在謝清染手邊。
不論在謝清染空缺的時刻,池燼表現得對謝清染有如何如何複雜,愛恨交織的情緒。
隻要謝清染出現了,池燼變成了另一個池燼,隻在謝清染面前限定的池燼。
沒曾想過謝清染會發現,池燼看着謝清染主動轉向他的眼睛,空茫的眼神沒有焦點。
但池燼确信謝清染此刻所有的視線都放在他身上。
對他露出好看的笑,比對所有人的都好看。
那一刻,池燼心裡蓦地被咬了一塊,齒口甜絲絲的。
他以為他這個怯弱得隻會躲藏的前男友身份暴露了。
池燼不是怯弱,他隻是……不知以何種身份去面對,不确定再次和謝清染接觸,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是像生前,強勢地追求謝清染,霸占着他的所有時間和注意力,繼續死纏爛打?
還是将心底那股偏執欲展露得淋漓盡緻,展露到瘋批的程度,展露到可以吓走謝清染的程度?
一般人還有第三種選擇——放手。
呵。這是池燼最不屑的選擇。
他的命都給了謝清染,還有什麼放手的必要?
無論是人是鬼,謝清染隻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