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之送夏璟熠回去睡覺後帶着白榆去了偏殿歇息，做了一場摧心剖肝的夢，又吹了許久的冷風，困意早無，也不打算再睡，于是點了燈，命人焚香泡茶，坐在窗前支着下颌慢慢品茶。白榆見狀，便也沒有退下睡覺，留了下來陪傅洵之。兩人雖是主仆，但因着傅洵之性子随性，年齡又長白榆幾歲，兩人私下并無太多禮節。

白榆也托着下巴坐在傅洵之對面，随意道：“公子，你有沒有覺得殿下對你不太一樣啊？”傅洵之擡眸瞥了他一眼沒回話，白榆又自顧自的說道：“除夕之夜，殿下不在宮裡過節，大半夜跑到府中來找公子，公子睡覺時殿下還說要守着你，這也太奇怪了吧?雖說公子叫不醒是有些令人擔憂，但殿下當時的表情也太過擔心了。而且，公子手上的紅繩是殿下編的吧？”白榆指了指傅洵之的右手手腕，手腕擡起時漏出其下若隐若現的用紅繩編織的手鍊，“屬下離開之前殿下要了根紅繩，公子一覺醒來手腕就多了根紅繩手鍊，殿下給你編這個幹嗎？”

傅洵之撩開衣袖，漏出其下的紅繩手鍊，其上一枚扁平的銅币貼在手腕内，其上“福壽雙全”四字。白榆看見其上的銅币刻着的字與平常所見銅錢不同，好奇道：“公子，這枚銅币是用來幹嗎的？怎麼上面刻的字和平時的錢币不太一樣？”

傅洵之看了銅币片刻，笑道：“你吃到過帶銅币的餃子嗎？”

“這是包進餃子裡的銅币？”白榆明白過來，又問道，“那這是殿下吃到的銅币？宮中特制的銅币？”

“嗯。”傅洵之笑着點了點頭，“他幼時就總能吃到帶銅币的餃子，沒想到長大了運氣也是那麼好。”

“唔...屬下可是一年都沒吃到過。”白榆道，“公子吃到過嗎？”

“有過幾次。”

“那公子怎麼處理吃到的銅币的？也這樣串起來帶着？”

傅洵之頓了頓，搖了搖頭笑道：“早不知放哪去了。”

“哦。”白榆怏怏應了聲，又道：“殿下大半夜跑來就是為了給公子這枚銅币嗎？還有啊，公子今日怎麼還和殿下牽着手？”問完，見傅洵之笑而不語，又繼續說道：“而且，公子，我總覺得南星也挺奇怪的，他剛剛在馬車上看着公子的背影一直笑，還一直向屬下打聽公子的事。”

“哦？他問了什麼？”傅洵之喝茶的動作一頓，側目看向白榆。

“挺多的，譬如公子喜歡什麼，讨厭什麼，和誰走的比較近，府裡有沒有媒人來說親，公子見過幾個男子，都有什麼人來找過公子，還有公子喜歡什麼樣的人......”白榆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傅洵之聽了幾句笑着搖了搖頭繼續喝茶，聽白榆繼續說道：“他還問公子有沒有過情人，和葉尚書關系如何...”

傅洵之忽然又頓了頓，收起笑容，道：“他問了文瑜？”

“嗯。”白榆點了點頭，“他好像很在意葉少卿，問了很多。”

“那你怎麼說的？”

“如實說的啊。”白榆道。

“怎麼個如實法？”

“屬下說公子和葉少卿關系很好，不過公子不常回京，很少見面。公子在京中時葉少卿偶爾會來找公子。”

“嗯，做的好。我就知道選你準沒錯。”

“對了，他還問公子手腕上的傷怎麼來的，和葉少卿有沒有關系。”

“那你怎麼說的？”

“屬下說不清楚，屬下當時在門外，又不知道公子在屋裡發生了什麼。”

“嗯。”傅洵之點了點頭，“下次他再打聽我的事，及時告知我。”

“知道了公子。”白榆說完，欲言又止的看了傅洵之幾眼，傅洵之問道：“還有話要說？”

“嗯...”白榆遲疑了下，瞅了瞅門外見門外無人，才小聲道：“公子，南星不是喜歡公子您吧？”

“咳--”傅洵之被茶水嗆了下，一臉複雜的看向白榆，半晌，道：“小白啊，長點腦子吧。”

“......不是就不是，公子也用不着如此挖苦我吧。”白榆嘟囔道，“他若不是喜歡公子，打聽這麼多幹嗎？連公子喜歡吃什麼糕點、喝什麼茶水、口味偏淡還是偏重、喜歡什麼菜式、喜歡什麼顔色款式的衣裳、喜歡什麼香、沐浴時喜歡多少度的水、喜歡用什麼味道的澡豆、還有公子的胸圍腰圍肩寬體長....生活起居生活習慣事無巨細全都問了一遍，搞得好似他要服侍公子一般。”白榆探頭認真的看向傅洵之，道：“公子，你說這是别人家的侍衛應該關心的嗎？這若不是喜歡你，就是想害你。”

傅洵之一邊聽一邊搖頭暗笑，道：“都是些無關緊要之事，随他去吧，總歸我過上元節後就走了。”

“上元屆就走？公子走那麼早？這才回來多久？你這兩年都沒怎麼回來，上次也才隻待了一個月，今年又走這麼早，您這夫人還沒找到呢，今年就多待一段時間，把婚事成了再走。”

傅洵之卻歎道：“若是成了婚，哪還舍得走。”

“舍不得那就不走了，”白榆不忿道，“公子都在邊疆守了多少年了，早該回來休息了。屬下雖不懂朝政，可也知道如今邊疆安定，哪需要公子年年去守着，軍中又不是沒人可用了。公子再這麼耽誤下去，可真就要孤獨終老了。陛下難道還想讓公子一直守在邊疆不成？”

“别胡說。”傅洵之輕聲打斷道，“是我自己想去的，和陛下無關。”

白榆頓了頓，意識到自己是在宮中，歎了口氣，垂頭道：“公子這次把屬下也帶上吧，公子總不京中，屬下守着個空院子也挺無趣的，還不如跟着公子去邊疆。”

傅洵之笑道：“那邊可不如長安舒服。”

“那也好過整日守着個空院子吧，”白榆倏然擡頭道，“而且屬下聽追風講邊疆也挺有趣的，屬下也想看看公子在那邊如何生活的。”

“你是想看看那邊有沒有能娶回院的傅夫人吧。”傅洵之笑道。

“嘿嘿，是存了那麼一點心思了。”白榆伸手比了一下，赧然笑道，“公子就帶上我吧。”

“行~想去就去吧，”傅洵之道，“玩夠了就回來。”

“嗯！”白榆欣喜點頭。

兩人又閑聊了會，傅洵之催促白榆去睡覺，吩咐他明早不用進來伺候。白榆走後，傅洵之又閑坐了半晌，然而剛有些困意，便到了上朝朝賀的時辰了。

正月初一，在京官員要入宮向天子朝賀，一番流程下來，已近午時。傅洵之打了個哈欠跟着百官退場，卻見範太師、陸太傅、嚴禦史結伴向宮内走去，遂随口問道：“三位這是幹嘛去？”

“哦，洵之啊，”範太師身材短小，頭發灰白，卻精神矍铄，身體挺的筆直，聞言停下腳步，說道，“老夫正欲去問問陛下殿下有空去家中吃個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