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怎麼了?”
甯诩開口問半躺在榻上的段晏。
他的目光在青年蓋在身上的被面上掃來掃去,看不出哪裡有異樣,不免疑惑。
段晏薄薄的唇上都失了血色,聞言嗓音沙啞道:“骨縫裡發疼,不知是何緣由。”
殿内的禦醫又趕忙上前,對甯诩說:“陛下,請恕臣無能,實在是看不出來段侍君的病症在何處,隻能熬了甯神鎮痛的湯藥,服下看看是否有用。”
宮人又幫段晏把被子掀開,甯诩觀察了一會兒青年裡衣遮掩下微屈起的腿,看了半天……
什麼毛病也沒看出來啊!
但見段晏臉色蒼白,又不似作僞,甯诩也蹙起眉來:“什麼時候開始痛的?”
段晏回答:“約莫子時整。”
說話間,藥湯被宮人端來,甯诩在旁邊看着青年喝了藥,緊擰的眉心終于舒展些許,像是疼痛有所緩解。
禦醫又診了會脈,開了兩劑鎮痛湯藥,甯诩見他們也沒什麼辦法,索性擺手揮退這些人,想讓段晏休息片刻。
留下兩個宮人帶着湯劑去偏殿熬藥,臨别前,那年逾四十的中年禦醫又猶豫着道:“陛下,如此怪症,說不定是宮中有人行巫蠱之術……”
甯诩不信這個,用科學的角度思考問題:“朕倒覺得,或許是神經痛,比如段侍君腦子裡長了個東西,所以會牽扯到腿上疼痛。”
“有道理吧?”他反問禦醫。
禦醫:“……臣告退。”
段晏側躺在榻上,見殿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忽而出聲喚:“陛下。”
甯诩正沉思着,聽見他喚人,下意識走過去,問:“還是疼得不行麼?”
段晏搖頭,黑眸盯着甯诩的臉,神色深深:“剛喝了藥,好上許多了。”
甯诩:“那朕先……”
“陛下能留下來,陪着臣麼?”青年卻緊接着道:“明樂宮離此地甚遠,陛下深夜往返勞累,不如就歇在竹意堂吧。”
說這番話時,段晏垂下了眼,長長的睫毛被汗水打濕,黏成一簇一簇的,再加上發白的臉色,淩亂的鬓發和領口,竟莫名顯出了兩分弱勢來。
甯诩遲疑半晌:“可是朕……”
朕有點認床啊,想回去睡自己的枕頭。
段晏抿了下唇,又道:“臣夜半命宮人去明樂宮請見,是打擾到陛下了麼?”
“如今仍要回去,是因為明樂宮中還有人在等着陛下嗎?”
“沒有啊。”甯诩有些摸不着頭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段晏掀起眼皮,視線卻避開了與甯诩對視,落在别的地方,語氣淡了許多:“今夜,不是夏潋侍寝嗎?臣這番唐突舉動,是否會令得夏良君心中不快?”
“……”甯诩:“不會啊,朕又沒有和他睡在一起。”
青年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僵,繼而倏然擡起臉,烏眸裡虛張聲勢的水霧散盡了,裡面重新盛滿了困惑:“你說什麼?”
“朕和小青是工友,”甯诩解釋:“純友誼,就算躺一張床上也是蓋棉被聊天,發生不了什麼。”
“今天批完折子已經很晚了,朕就讓他留宿在了偏殿。”他又感歎:“還好沒有和朕一起睡,不然宋公公幾次三番地來傳話,睡得再熟也得被吵醒。”
段晏在榻上坐着,沉默了許久。
久到甯诩打了個哈欠,犯困道:“你這邊有偏殿嗎?朕過去湊合一晚好了。”
現在再回明樂宮,的确有點遠,等宮人擡轎走回去都快天亮了。
甯诩現在隻想速速躺倒入睡。
段晏安靜半天,終于開了口:“……既來了竹意堂,哪有讓陛下住偏殿的道理。”
他掀開被子下了榻,站在地上,道:“陛下就歇在這裡吧。”
甯诩瞅了瞅段晏的床榻,有點發懵:“啊,朕睡在你的床上?那你睡哪兒……不是,你腿不疼了嗎?”
甯诩一轉過身,就看見段晏走向榻邊盛水的銅盆,擰了浸水的帕子,随手将臉龐和脖頸上的細汗擦拭了。
甯诩看看他的動作,又看看他的腿。
……醫學奇迹?
段晏放下濕帕子,神色平靜地說:“應是藥湯的緣故,已經不痛了。”
甯诩:“……”
禦醫開的藥湯那麼管用,這就沒事了?
段晏将自己打理幹淨,又走回來,擡手輕摁住了甯诩的肩膀,語氣溫和了一些,道:“既然困倦,就先休息吧,臣真的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