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扯了扯左心前的衣物,漆黑的凝視和昏暗的光線讓他心髒有些發窒。特定的月光之下,他的耳邊又傳來絲絲縷縷的人聲。他們嘶吼着不成音節的咒罵,讓他意識昏沉,眼前閃過油彩般的幻影。
“我沒想過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我隻是為了完成一個約定。”夜風輕掠過他的發尾,他的頭發很長,因為曾經從沒人提醒他要修剪。
“貝爾摩德就給了你這麼多好處?”
“......我從沒說過跟我做約定的是她。”
他确實沒說過,因為自己本來就是随便說出口套話的。降谷零百無聊賴地摩挲自己的袖口,想着除了貝爾摩德其他還有什麼人選。
“那就是香榭麗舍?話說我從來沒聽你們叫過對方代号以外的名字。”
“也不是她。”
“......我們沒有姓名。”
降谷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也回答了自己第二個問題。
“......什麼意思?”
“抛卻過去,我們才能被接納。有了價值之後,他們就會給你一個可以作為稱呼的代号。”霧刀平靜地解釋了一遍,跟人聊天轉移了注意力後,他心底那些恐懼的躁動慢慢平息下來。
“......波本,你在火車站前見有人卧軌自殺,下意識想上前幫忙,我看見了。”
他突然轉變了話題,金發的青年正自嘲地想着卧底也跟罪犯有相通之處,聞言把玩袖扣的動作停了停,面上沒有什麼變化。
“原來那時候是你,難怪我總覺得有人在身後窺視。”
面前的少年低垂着眼,繼續講述:“彙德酒店被你冒充身份的西園寺谷平,事後被疑似公安的人帶去安置,我也看見了。”
此話出後,降谷零的内心則認真地升起警剔,剛換過子彈匣的槍支就别在後腰,觸感清晰可知,隻要将它拔出來,就能讓整層空間再次寂靜無聲。
“如果你想說些不知真假的話來質疑我不忠于組織,那麼...哼,在彙德酒店我就該讓你落入警察手裡。”雖然他肯定逃得出來就是了。降谷零沒有沖動,就跟霧刀跟他一起見到萩原研二後,說出奇怪的話時一樣,他決定再多周旋一下。
霧刀的目光折射出升起的月影,随着雲霧的起伏一同明明滅滅。
他嘴唇張了張,“我隻是想提醒你”,但這句話此刻說出好像并不合适,于是他換了個更疏離的借口。
“我不跟你作對。但我總得在跟你單獨相處時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你不覺得你現在更不安全了嗎?降谷零眼神壓暗,他再度審視了眼前人。
當一個人認為自己手中的把柄可以制衡對面,他首先得确保自己有能将消息傳遞出去的機會。面前的人能做到嗎?
答案是可以。
面前的人已經為朗姆賣命近十年,他從沒有背叛組織的理由,也因此獲得了足夠的信任。
檔案上殺害人數的數量證明他的“實力”,能在一衆瘋狂大膽的犯罪分子中脫穎而出,他自然有着不同尋常的天分
他殺害了很多人,既然如此,從他的身上多讨些代價,他可完全不會良心不安。降谷零将目光投向他垂在身側的手,隐約可以看見其虎口和手背上顯眼的褐疤,而對方敏感地将手縮了縮,像是在躲避些什麼。
“看起來你在組織裡的日子不太好過,苦情到跟一個隻見過一面的人扯些胡編的故事,該說我脾氣好嗎?至少現在沒心情說點什麼難聽的話。”
“那......謝謝你?”
降谷零幾乎以為對面在譏諷他了,但利起眼神看去,少年的目中卻平靜無波,甚至帶着一絲真摯。他與他隔着一輪月,相顧而言。
“對不起。”
什麼?降谷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少年的臉上竟浮現絲縷完全看不出原因的歉意來,然後他低下頭去,又重複了一遍。
“這樣辜負你的信任,真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