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這家夥竟然就這麼走了,一句老實交代都沒有,就這麼走了?
王涵還有點難以置信,要不是這次還說了一句等他回來,王涵指定得認為這人又把他給扔下了,不然瘸着腿也得追出去揍人一頓。
不過想歸想,王涵還是很懂審時度勢的,就是跟上去又有什麼用,蕭允的話說得很直白了,自己過去就是累贅。
可是這種被人瞞着,什麼都不知道,局外人的感覺才是最讓王涵難以忍受的地方。
王涵這麼多年想知道的謎團。
多到足以将人淹沒,可謎團本身就将他排斥在外,他又哪來的機會去破解,隻能看着謎團越累越多,越累越多,遲早有一天他會溺死在謎海裡。
要不是這次出了意外,王涵覺這輩子都不會有了解這些事情的契機。
面對那些無能為力的事,自身實力的差距讓他隻能在原地等待,日複一日的等待,無力感磨耗着耐心,但也足以讓他适應孤獨又枯燥的生活。
王涵仰頭靠在椅背上,如果忽略掉周遭不太美好的環境,他甚至有深夜裡一個人獨守超市的那種感覺,雖然孤單寂寞,但隐約還是有一絲期待,因為他知道這樣做好歹還有一線希望,一旦真的放下便是側底的放棄。
王涵本來已經決定了放下這段有緣無分的感情,可蕭允又奇迹般的出現了,至少他這次不用像之前那樣用四年的時間苦等,這次他最多能堅持七天,要是蕭允七天都沒回來,就算他能在外面找到食物,但不能離開幻境,最終還是死路一條。
這麼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可糾結的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王涵心一橫,眼一閉,蓄精養銳,能熬一天是一天。
可如果一直都是這麼平靜,蕭允也不會在走時囑咐王涵不要踏出房間一步。
九墟幻境裡也有日夜之分,天上的九隻金烏不見了蹤影,挂上了寒蟾玉桂。四周的風聲也增大了不少,破爛的木建築被吹的嘎吱作響。
為了節約用電,王涵連手電筒都沒開,周圍也找不到一個燭台。黑暗中他借着月光,勉強能清蕭允貼在門上的那個符紙。
白天他還能閉目養神,晚上卻不敢有一點分心,雖然人類怕黑是本能,但王涵緊張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蕭允臨走前的提醒。
王涵盯着符紙後的門縫,手裡緊握着匕首,他放緩着呼吸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該來的東西還是來了,房間外,傳來了幾聲轟轟悶響,像是什麼巨大的銅器摔在了地上。
王涵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在微微地顫抖,他扶着椅子悄悄的站了起來,又靠着牆壁緩緩朝着門口移動。
這裡的門實際上是傳統的落地長窗,原來還糊着層軟煙羅,但現在煙羅已經退去了顔色,還蛀了不少蟲洞,王涵靠近長窗,想從上面的破洞觀察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困難的移動着身體,小心不弄出任何聲音,可當他看清屋外的情況時,眼睛都猛地睜大了許多。
王涵透過破洞看着屋外,那一片空曠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好個幾人,全都圍着一口像是從樓上掉下來的青銅爐,那些人小聲說着話,可王涵還是辨認了出來,這不就是那些盜墓賊嗎?怎麼兜兜轉轉的又給他遇上了。
這下,王涵驚恐倒是不驚恐了,報複欲卻是噌噌地往上漲,可惜時機未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王涵收起心中的怒火,認真觀察起這些人到底在幹嘛?
那五個人應該是同巨爐一起從樓上摔下來的,因為爐下還砸了個人,王涵看不清狀況,但肯定是兇多吉少,其他四個盜墓賊都沒有去理會下面那個幾乎被壓成肉餅的同伴,他們争先恐後地爬到青銅爐裡,摸索着什麼東西,竟然還争搶打鬥了起來。
王涵看得直搖頭,恐怕這些人還等不到他來報複,不說因為機關舍掉的人,光是自相殘殺這一點,估計也沒有幾個盜墓賊能活着出去。
王涵又仔細瞧了瞧,沒看到老秦或是那個還不知是死是活的于海,那些人還在争吵打鬥,而且聲音越鬧越大了,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
“我ri你奶奶的,張五,再不把東西吐出來,兄弟幾個就把你腸子掏出來,栓房梁上再把你給吊死。”
“去nmd,老子吃了仙丹,成了仙人,是不死之軀,你有本事來呀!朝脖子砍,來呀!”
“張五,你真不會以為,吃顆丹藥就有金剛不壞之身了吧!今天便讓你有這福氣,也沒這個命享。”
王涵本來興趣缺缺,覺得這你争我搶的戲碼,十分老套,說不定還會有殘忍的血腥畫面,還是不看的好,可他突然聽到了仙丹二字,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王涵的耳朵都快立起來了。
王涵附耳到門上,就想再聽聽能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可外面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這叫聲正是之前那張五的聲音。
王涵心想不會真被人活着掏腸了吧!叫的這麼凄慘,可緊接着又是好多聲慘叫哀嚎,而且這些聲音還都不是來自于同一個人。
三個人圍攻一個,難道還弄成了兩敗俱傷,這也太沒用了,還是那仙丹能有什麼讓人力大無窮之類的作用,王涵好奇地又趴回了長窗,想要再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這一看,外面的情況可比他想象中的要詭異恐怖多了,兩排面如缟素,銀黑長袍的侍衛,正是王涵白天時看到的那種詭異的紙人。
其中為首的那個大概是隊伍的指揮使,腰挂長弓手持着寶劍,已經将張五攔腰斬斷,事後還不忘吩咐下屬,從屍體的胃裡掏出了兩粒沒有消化的丸藥,又将丹藥放回了丹爐。
當然其他的侍衛也沒閑着,不過兩三個回合,便已組成了一個陣型,将盜墓賊們團團圍住。
盜墓賊們每人身上至少也被砍出了三四道血口,僅僅三人可經不起對方成百上千名侍衛輪番上陣的消耗,可能血還沒流盡,人已經被車輪戰給累死了。
盜墓賊們身上彈藥不足,但除了開槍已經想不到别的方法,三個人背靠着背,慌張的掏出手/槍,砰砰幾下,挑着陣型裡最薄弱的地方打,他們受過訓練,槍法很準,好幾次都直接打中了侍衛的腦袋,開了好幾次槍,幾乎次次都準入眉心。
子彈穿過侍衛的腦袋,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捅破了一個紙燈籠,薄薄的一層皮膚像壞掉的番茄陷下了很大一塊,可是這些怪物一樣的東西,又怎麼會這麼好解決,紙皮腦袋裡流出了,蛛絲一樣的粘液,糊在傷口,很快腦袋又像充氣球一樣鼓脹了起來。
盜墓賊們隻能用彈藥拖延着時間,可這群侍衛像是打不死的亡靈軍,子彈沒用,刀砍沒用,就連放火焚燒,這些紙人一樣的生物,也能從一堆粘液裡複生。
這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銀黑侍衛的活動還不是那麼靈敏,可盜墓賊人少,本就占了劣勢,沒法突圍,便隻剩下純粹的絞殺。
為了活命,一個盜墓賊扔出了自個私藏的保命牌,好幾根雷/管扔了出去,總算炸出了一條通道,途中他又将身邊的同伴推出去做了肉盾,這才好不容易殺出了重圍,卻沒想将更多的人馬吸引到了身後,打起了追逐戰,滿屋子地逃蹿。
我草泥馬,王涵心裡急的罵娘,這盜墓賊哪個方向不跑,竟然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直奔而來,有沒有腦子,這裡空間這麼小,難道是想被甕中捉鼈嗎?
王涵還不知道,這個房間的獨特之處已經被盜墓賊看了出來,所有的房間,亦或是有遮擋的地方,銀黑侍衛們像無盡的泉水擁出,隻有這個房間,是唯一一個沒有孵化出那些紙人侍衛的地方。
或許這個房間裡還藏着更可怕的東西,但盜墓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撒着腿,極限加速,想用自己熊一般的身體朝門上撞來。
瑪德,該死的盜墓賊,臨死還要拉他做墊背的,王涵可不認為這幾塊快要朽掉的長窗經得起這麼一個雄壯的男人,拼命一撞,自己要不要還是跳窗先逃算了。
可王涵腦子裡再次浮現了蕭允說的任何情況都不要踏出這個房間,王涵有些猶豫,還有一點,就是窗外那些不知用處的琉璃鈴铛,這麼久的時間,外面風吹得再大,王涵也沒聽見一聲鈴響,實在怪異的很,貿然出去不是一個好計策。
王涵想了又想,逃也不是,躲也不是,前有狼,後有虎,隻得抽出了匕首,如果他能在盜墓賊沖到門上時,用這匕首給他緻命一擊……王涵心裡打着鼓,可最後還是沒有那樣做,雖然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可這種事,他還是有點做不出來。
最後王涵看了看牆上的符紙,他想着要不要再賭一把,賭蕭允這張看着就應該是起防禦作用的符咒,能不能攔住那些不是人的侍衛,可一旦他敞開大門,貿然把盜墓賊放進來,自己又會不會也成為農夫與蛇裡的農夫。
王涵心裡也是萬般糾結,可就在他還是決定救人為先的時候,門外又穿了一聲“啊!”
王涵連忙擡頭去看,那個正朝這裡跑來的盜墓賊,竟然被一支箭羽射穿了胸膛,他已經離這扇門很近很近了,嘴裡吐出的血花都濺在了門上。
王涵甚至覺得這人看向這裡的視線,似乎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那人的嘴裡咔出許多血沫,嘴裡的話都成了含糊的聲音,但最後也隻是發出了幾個單調的音節,人便垂頭倒了下去。
王涵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當面擊殺,心裡大為震驚,但這種時候,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不知道他剛才要去開門的動靜有沒有被外面那些侍衛察覺到。
王涵覺得自己的脖子僵硬像是打了一層石膏,他慢慢地擡起頭,但沒想到剛剛射出一箭的指揮使,上弦速度那麼快,弓上已經搭好了第二支,蓄勢待發的樣子,正直直對準着王涵所在位置。
王涵看着那指揮使,兩雙眼睛毫無意外地對視在了一起,紙人眼睛沒有眼白,通體純黑,轉也不轉,看得王涵頭皮發麻,卻又不敢移開視線。
他很怕一旦移開,那支待發的箭便會射上自己的腦袋,即便躲過了這一發,還會有第二發,第三發,如果那張符紙沒有什麼用處,這些破木頭根本不能阻擋什麼,屆時那些侍衛踏破這長窗,便是他人頭落地之時。
王涵的額角滴下了許多汗水,要不是他硬撐着都可能一屁股摔在地上,他眼睜睜地看着銀黑侍衛,齊齊列陣,搭箭上弦。
這陣勢,即便還一箭未發,王涵都聯想到了自己死于萬箭穿心的慘狀,這時窗外一直沒響過的鈴铛突然響了起來,這鈴聲,一聲、兩聲,一個接着一個,響成了一片,像是搖動了外面所有的鈴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