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北與葉老對視，隻見葉老飽經風霜的雙眼依舊炯炯有神，臉上爬滿皺紋，像是曆經了無盡滄桑。他滿頭白發用一根竹簪高高束起，發髻間散落幾縷銀絲，好似宣紙上暈開的淡墨。枯槁的手指撫着銀霜般的胡須，身着白衣，渾身透着一股正氣凜然的氣質，此刻正淡淡地打量着自己。

林念北躬身行禮道：“晚輩見過葉老！”

葉盛康看着眼前的少年，雖然面生，但也明白許巍毅的用意 ，點頭道：“既是你帶來的人，定不會差。來！你也寫個永字我瞧瞧！”說着，葉老挽起衣袖，微眯着雙眼，臉上帶着溫文爾雅的笑意，讓葉昭起身讓出位置。

葉昭站起身，他早就注意到這個少年。林念北有着乳白溫潤如玉的肌膚，身形修長，言笑晏晏，明眸流轉間好似斂盡江南的煙雨，光影交錯中，隐隐透露出一股高傲的氣質。看年紀與自己相仿，他忽然記起前些天程朗說的話，心中暗暗揣測，難道君華說的新人就是他嗎？

林念北眸光流轉，看了葉昭一眼，沖他點點頭，拱手行禮。

“去吧！好好寫。”許巍毅點頭說道，其實他心裡也沒底，沒見過林念北寫字，也不知道對方寫得怎麼樣。葉老有意考核林念北，能不能入葉老的眼，隻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林念北見葉昭讓出位置，即刻端坐在案前，就着原先的筆墨紙硯，拿起紫毫筆，挽袖輕輕點墨，提筆寫下永字。

葉盛康看着他寫的“永”字，是瘦金體，筆畫柔順隽永，雖瘦卻有自己的風骨，不禁連連點頭道：“輕入重按，形如水滴！橫平豎直，上松下緊，抑揚頓挫。這孩子寫得不錯啊！假以時日定能金榜題名。”

葉盛康很少這般誇譽一個人，許巍毅都多看了兩眼一旁的小舅子。

“多謝葉老誇獎！”自己的字被葉老認可誇獎，林念北心中暗自高興。

葉盛康眉眼暗了暗，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雖是第一次見，但隐隐有股熟悉的模樣，欣然說道：“我的名頭什麼時候這麼大嗎？就連顧家的兒郎也來聽我的學堂！”

林念北蹙眉，擡頭疑惑地看向葉老，不知他說的顧家兒郎是什麼意思。這裡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别人要來學堂了，哪來的顧家兒郎？

他還是站起身，恭敬地回答：“見過葉老！晚輩林念北，小字懷安！家遠在臨安。”

葉盛康摸着胡須，認真看向他：“哦？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不是顧家兒郎嗎？”說完，他也蹙着眉，盯着林念北的臉，那神情就跟見了鬼一樣，這不就是顧家三郎的模樣嗎？

許巍毅察覺不對勁，立馬答道：“葉老有所不知，他是我的小舅子，家住臨安。名叫林念北，小字懷安！他姐姐看他到了出仕年紀，便想着來書塾聽學，來年春闱科考，也多一層勝算！我這才領了他，來見您老人家！”

“哦，原來是你小舅子！不早說。我還以為是顧家子弟呢！” 随後，葉盛康又看着桌面上的字，說道，“就憑他這手永字，入我學堂綽綽有餘！”

許巍毅笑着說道：“還不快謝過葉老，往後他就是你的老師了！快快拜見。”

林念北眉眼含笑，躬身行禮，爽朗道：“學生林念北，見過老師！”剛想要跪下行叩拜禮，葉盛康伸手扶住他道：“哎，不用這些虛禮。日後好好念書。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隻是你的領路人而已。能不能有所成，還是要看個人的緣法！”

“是，老師教誨的是，學生謹記于心，定當好好讀書！”

“嗯，你這個學生不錯！明日就來學堂吧！”

“好！”林念北擠出一抹假笑，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去學堂了，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葉老緊接着拉過一旁的葉昭，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孫兒，名叫葉昭，也在書塾念書。往後就是你的同窗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林念北率先行禮道：“見過葉兄。喊我念北或是懷安都可以！往後多多提攜。有不懂的地方，希望你莫要嫌我煩就好！”

“哪裡，見過林兄。我叫葉昭，小字琰明。以後既是同窗，自當多多提攜，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葉昭躬身回禮，一副謙謙君子模樣，清澈的笑容能融化冬雪。

林念北又行禮給葉老二人賠罪道：“今日去外祖家忘了時辰，回來遲了。讓老師就等了。是我的罪過，改日攜禮賠罪！望老師見諒。”

“嗯，不裴不亢。是個誠實，能成事的性子。往後莫要在遲到了，今日第一次見，就不罰你了！你都讀過那些書？”葉老撫摸着胡須，眉眼犀利的看着他。

“我讀過的都是一些雜書，《平昌異事》、《逍遙雜記》、《四海圖錄》、《平樂冊印》、詩詞的話我愛看《東坡詩集》。《論語》、《魏書》這些小時候看過，不曾研讀。”林念北如實回答，眼睛瞥向葉老，隻見對方點頭。心下才松快些。

葉老，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怅然道：“讀的都是些雜書，科考還是以策論和詩詞為主。往後那些雜七雜八的書籍，等你金榜題名後再看，也不遲！”

“是，老師教誨的是！日後定當好好學習策論！不負老師所托。”林念北恭順行禮，額頭沁出幾滴汗水，壓力山大啊。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葉盛康讓站在一旁的小厮收起紙筆，準備打道回府了！

“恭送老師！”

“恭送葉老！”

林念北和許巍毅齊齊俯身行禮。

葉盛康領着葉昭，匆忙上馬車疾馳而去。

許巍毅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小舅子道：“懷安，你用過晚膳沒？”

“咕...”

林念北的肚子餓，此刻非常合時宜的悶聲響了一下。他尴尬的笑道：“還沒！”

“那你去用膳吧，早點睡覺。學堂巳時開課，莫要遲到了。去吧！”他停下腳步，回身叮囑。

“好的，二爺！我知道了！”說完，他跑在前頭。往晨曦閣去！書奕對着許巍毅行了禮，小跑着緊緊跟在林念北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