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有遲呆呆往外走。雲不在拎起兩隻紙鸢,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
雲不在的眸子直往我卧榻上瞄:“今日晚間有雷雨,若是公主害怕,我可以留下同寝。”
我冷道:“你想得美。”
雲不在怏怏離去。
我呼出口氣。這一個兩個都不是好相與的。怎的别人家養男寵都是春風化雨,處處含情。我養男寵,卻要時刻提防,不得放松。
第二日晨曦,夜雨才歇。窗外星搖花被打落枝頭,遍地殘紅。
我踩着蓮花磚出門,衣角被草上雨水沾濕,上了轎,讓小翡拿暖爐烘着。
雲家兩兄弟和左辰傾坐另一輛馬車,車子搖搖晃晃駛過朱雀街,往城郊碧波湖而去。
我小眯了會兒,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一棵柳樹下。雲家兩兄弟率先跳出來,雲有遲跑到我的馬車旁,撩開簾子,叽叽喳喳的叫嚷:“公主,我們到了,快下來!”
他扶着我下車。我一眼便看到站在人群外的左辰傾,他一身茶白色長衫,墨發慵懶披在肩膀,鬓邊發絲用同色發帶系在腦後。
幾名華服貴女走了過來,為首的是我表姐白昙,她身形高大,一張臉豔麗無雙,眉鋒微微上揚,又添絲英氣。
“公主到了。”
白昙攙扶住我手臂,神态親昵。
我笑道:“今日有何節目?”
白昙睇我一眼:“我新得了幾個美人,不過想來公主也看不上。”她望向湊在一起搗鼓紙鸢的雲家兄弟,目光落在□□辰身上,微微一怔,“是他。”
我知道她認出了左辰傾。
當日在風月樓與我競價的隔壁廂房女子便是白昙。當年白昙因生的貌美,深受我母後喜愛,留在宮裡養了幾年,隻因在她及笄那日鬧出了個大亂子,母後迫不得已,才将她送出宮外。
我與白昙自幼相識,算作親近,但内心卻對她的所作所為卻不以為然。
“五皇叔送我的禮物,怎麼樣?”
白昙回過神來,笑道:“這世間男子我見得多了,這人卻是特别。”
“如何特别?”我問。
“說不上來。若公主非要問的話,便隻能說是……有一股奇特的吸引力吧。”白昙眼眸流傳,又往左辰傾那邊看了眼。
“表姐若是喜歡,送給表姐好了。”
白昙抿唇一笑:“五皇叔送你的禮物,我哪敢逾矩。隻盼望公主日後若是厭了倦了,賞給我就好。我不像公主,别人用過的看不上眼,隻要那人能給我快樂,我是不會嫌棄的。”
我與她上了畫舫,幾位貴女正在舟上打牌,見我進來,紛紛起身,道了萬福。
我道:“你們繼續玩,同平日一樣,莫要拘謹。”
白昙笑道:“你們别看公主生的冷豔,性格卻是平易近人的很。”她望向我,“可玩牌九?”
我搖頭,去船側坐了,斜倚着窗戶,看岸上風景。
幾名貴女過來與我攀談,我淡淡應着,看到雲不在與雲有遲已經将紙鸢放飛,左辰傾卻沒了蹤影。
踏歌聲響起,貴女們紛紛起身,到船首張望。
白昙笑道:“是那幫公子哥們過來了。”
對岸芳草如茵,一群錦衣公子結伴而來,小厮們在岸邊鋪好席子,放上桌椅酒壺。公子們或坐或卧,有幾名遙遙朝湖上畫舫望來。不多時,歌聲響起,是古越人求偶的幕府調。
有小姐耐不住寂寞,朝對岸扔出紅鈴,因臂力不足,紅鈴尚未到達對岸便即落水。
幾乎是同一時刻,有人“撲通”跳入水中。
我愣了片刻,看着水中那人手腳并用遊向紅鈴,心情複雜。
岸上響起叫好聲,雲有遲聽見,遊的更加賣力,很快尋到那枚紅鈴,撲騰到畫舫旁,邀功似的舉起手。
“哪位小姐的鈴铛掉了?”
貴女們掩面而笑。白昙看我一眼,亦是樂不可支。
“小郎君,你可知道這紅鈴有何寓意?”
“何意?”雲有遲摸腦袋。
“此乃護花鈴。由小姐抛擲,若對岸有情投意合的郎君,便會接住護花鈴,相約今晚西廂,共赴鸾盟。”
雲有遲吓了一跳,就要将紅鈴丢開。
一名貴女叱道:“既然費心費力撿到了,哪有抛棄之理。”
紅衣女郎被推到前面,雲有遲也被從水裡揪出,兩人面對面站着,都有些羞愧。
雲有遲不敢看紅衣女郎,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
女衣女郎見他推拒,有些氣惱:“如何不行?你這人得了鈴铛還賣乖?我難道還配不上你?”
雲有遲雙手連擺:“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
他轉眸看到我,面露喜色:“公主,救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咳嗽了聲,站起身:“他确實不行。”
雲有遲鼓起胸膛。
“時常力不從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