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辰傾并未去接,任由那休書從空中飄落。
我大步離去,在門口遇到上官秀,朝他柔聲道:“走吧,不要看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上官秀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看了左辰傾一眼,正巧對上男人深黑色的眼眸。那雙眼睛裡有不甘、憤恨、惱怒……可當看到自己時,化作一種看破一切的譏诮。上官秀心中微顫,扭回頭,攥緊了我的袖子。
我休夫的消息很快傳的人盡皆知。京都貴女們中傳言,我被一名男寵所惑,想立他做驸馬,所以才尋了由頭,将左辰傾休了。
“看來咱們的公主也是喜新厭舊之人啊。”她們在團扇後面說。
“也不知那男寵生的如何傾國傾城,竟然将左辰傾都比下去了。”
左辰傾的容貌是公認的出類拔萃,所以就引得無數貴女争相拜訪公主府,想看一看那比左辰傾還要美的男人究竟長什麼樣。
我被她們叨擾的煩了,就躲去紅羅山,看小和尚們吃齋念佛。
自從蘇香過世,蔣蘭舟就搬來了紅羅山。我每日問他何時剃度,看他腦門飽滿腦殼圓潤,定能剃出一顆完美光頭。
蔣蘭舟白我一眼,抓着蒲團,去方丈房間念經了。
西涼淵來看我,我與他在紅羅寺後山瀑布旁散步。
“我聽說你與左辰傾的事了,和離也好,那人并非良配。”
我往水裡丢石子,看浮在水面上的桃花随着漣漪一圈圈散開。
“奇怪,這岸上也沒有桃樹,為何水裡會有桃花。”我岔開話題。
西涼淵果然往水裡去看,突然神色微變:“水下有人!”
粉紅色的桃花下,彌漫開一團團血色,黑色的頭發浮起來,竟然真的是個人!
我後退一步。西涼淵卻大步上前,将那人從水裡撈起。
“死了嗎?”我問。
西涼淵就要探那人鼻息,那人突然睜開眼睛,揮手朝西涼淵脖頸逼去,手中赫然是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西涼淵松手,閃電般擰住那人手腕,匕首脫手,那人低呼一聲,聲音嬌嫩,是個女子。
女人本就受了傷,這番打鬥耗盡了全部力氣,兩眼一番,又昏死過去。
西涼淵接住她倒地的身體,歎了口氣:“遇到個麻煩。”
剛剛女人睜眼時,我看清了她的面容,高鼻深目,一雙眸子是奇異的藍色。
“她是北離人。”
西涼淵颔首:“所以說是個麻煩。”
“或許還有皇室血統。”
北離皇室中人皆生的貌美,女子還會出現奇異的藍眸。
我建議:“不如……将她放回水裡?”
西涼淵驚道:“逍逍你在說什麼胡話?她已經昏迷,放回水裡不是殺了她嗎?”
“那……救她?”
西涼淵颔首:“不管她是什麼人,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還是在佛門聖地。”
他将女子抱起,朝前院走去。
我大概知曉這女子的身份,也知道她日後與西涼淵的糾葛,想了想,還是開口:“淵哥哥若是不想惹上麻煩,便将她留在紅羅山吧。出家人普度衆生,自然會救她,等她傷好了,也可自行離去。”
西涼淵道:“也好。下個月我便要回邊關了,帶一個女子回府也多有不便。”
我松了口氣。
安頓好那受傷的女人,我與西涼淵結伴離去。
後來我才知道,西涼淵又去看過那女人幾次,女人受傷嚴重,傷及肺腑,還是西涼淵花重金買了血蓮花才将她從鬼門關救回來。
我跟蔣蘭舟吐槽這事:“西涼淵萬年鐵樹不開花,怎的遇上這個女人就如此大獻殷勤,我看他是連邊關都不想回了。”
蔣蘭舟睨我一眼:“你真是可怕。先前還淵哥哥不要回去我好想你,現在看他有了喜歡的人,就背後念叨說人家壞話。”
我将他手裡的經書拍掉:“我說誰壞話了?隻是覺得這感情來的莫名其妙,那女人難不成有什麼魔力,能讓人看她一眼就愛上了?莫要拿經書裝樣子,你根本看不進去。”
蔣蘭舟撿起經書,惆怅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見鐘情的才是愛情,便如我與蘇香……”
“打住。”我忙道。
他扭過身去:“與你也說不明白。”
我打開窗戶,櫻花樹下,一名黑衣女子正仰頭望天,她在女人中算是個子高的,一頭墨發并未盤發髻,如瀑布般披散肩頭,在發尾處略有卷曲,負手而立,身形很是潇灑。
她轉頭,與我打了個照面。
确實是明豔動人的長相,狐狸般的藍眸,狹長而狡黠,一顆朱砂痣點在鼻側,有種别樣的風情。
我對她笑笑,再次關上了窗戶。
“做什麼開開關關的。”蔣蘭舟叨叨。
“你若是念不下去經就趁早跟我回去,别在這裡裝情聖。”
蔣蘭舟咬牙:“你根本不懂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