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疑不定,慌亂間抓起衣服就追了上去。暗門卻在我面前緩緩合攏,我叫道:“大色胚!”
沒有人回應。我徹底慌了,對着那隻留一縫的暗門大喊:“蘇玉!你回來!蘇玉!你要去哪裡?不許丢下我一個人!”
暗門砰然關閉,整座石室靜默如荒原,隻有我的聲音在四野回蕩。
我癱坐在地,回想他的情緒變幻,皆在吐血之後。大色胚為什麼會吐血?聽他所說,似乎是認定我背棄了諾言。雖然我一開始的初衷是為了琉璃珠,但相處日久,知道了大色胚的過往後,我願意留下來,并不僅僅隻是因為琉璃珠。
我想陪他度過最後的時光。蘇玉半生坎坷,雖然出身名門,卻從未為自己而活,後半生卻落得個埋骨沙海的結局,孤獨又蒼涼。
如果……如果我的出現能帶給他片刻的開心,哪怕隻有一瞬,我也是願意的。可他最後心如死灰的眼神令我心悸,難過,甚至絕望。
就在這時,身後的石門打開,我茫然回頭,上官秀緩緩走了進來。
我擦去臉頰淚水,哽咽道:“你做了什麼?”
上官秀将我抱起來,溫柔安慰:“若他不對你有所觊觎,根本不會死。”
我迅速回想,顫抖着手從袖袋裡摸出一瓶香露,倒了些在掌心,想要去聞。上官秀扯住我手腕,拿出絲帕,将香露擦拭幹淨。
“這是泣血露,誤食有緻命的風險。若是情緒激動時服用……”上官秀淡淡道,“毒素會攻入肺腑,藥石無醫。”
他故意将毒藥僞裝成香露送我,隻要大色胚對我有所企圖,必會中毒,心思之深,令人驚懼。
大色胚以為我要殺他,所以才會露出那種奇怪的笑,所以才會不管不顧的走進密室,隔絕了我所有的解釋。
我閉了閉眼,猛然推開上官秀,站起身,朝屏風走去。
推了半晌,才見原本合攏的暗門有所松動,我咬牙,又将屏風推動了半寸。
閃身進入暗門,上官秀要跟上來,我厲聲道:“你不要動!”
他怔了怔,神色有些受傷:“逍逍。”
我狠下心:“你若敢進來,我與你恩斷義絕,從此兩不相幹。”說罷,不再看他,快步走入黑暗。
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走了數十步,逐漸往上,再往前,又是一道石門。我嘗試了幾種方法,無論如何無法打開,不由心灰意冷。
剛要擡手再試,石門卻從裡開了。火把的光影映出蘇玉蒼白的容顔,他盤坐在石床上,望着我,目光看不到底。
“蘇玉,你聽我解釋。”我怕他再次離開,急忙道。
“解釋什麼?解釋毒不是你下的?”他的聲音缥缈,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我張了張口,他打斷我:“花逍,你就在這裡陪我一會兒。”
我坐到他身旁,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對不起。”我雖然并未想要害他,他卻是因我而傷,我内心無比愧疚。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他微笑起來,聲音卻慢慢低下去,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細端詳我眉眼,神思恍惚,“你其實一點都不像她。她決絕,狠厲,果斷,比你要能幹的多……那時候我不懂她,過了這麼多年,現在稍微知道一些了,可還是不能認同她。不管出于什麼初衷,任何人如果草菅人命,屠戮百姓,那都是該死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花靈,卻有股難以言說的滋味從心底浮起,酸酸澀澀。
“所以,是你殺了她?”史書上的記載隻有寥寥數筆,對于花靈公主的死也含糊其辭,但我能從描述那個美人公主的隻言片語中窺探出她是個極其有野心的人。
煽動西北部落叛亂,蠱惑諸葛恪與太祖皇帝決裂,甚至不惜與北離人合作,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柄,她害死了自己的兩個兄弟。
“是。”蘇玉彎了彎唇,臉色更加蒼白,“她死在我的劍下。”
“但她是愛你的。”
“呵。”蘇玉輕笑了一聲,仿佛回想起了遙遠的過去,眼神更加渙散,“那是她唯一沒有欺騙我的事情。”
花靈勸說蘇玉謀反,蘇玉假裝答應,臨陣反水,全滅西北叛軍,擒獲北離皇族十餘人,流放海市,至于花靈公主,史冊上說是在陣前誅殺,但我不認為蘇玉能下得了手。
察覺到他的手停在我頭頂百會穴,那個瞬間,我感到了莫名的冷意,幾乎就忍不住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