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怔住:“逍逍……”
我早就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即便是京城富商,也無法有這般通天的手眼。上官秀一開始的出現便很詭異,京郊那對人販子夫妻明明兇狠惡毒,面對上官秀時卻畢恭畢敬,當時以為是愛子心切,現在細想,那對夫妻眸中的敬畏多過歡喜。
左辰傾與侍女有染,此事疑點更多,但我一心想要與他和離,便沒有追查下去。至于後來左辰傾想要說破上官秀身份時被打斷,我心中已有了猜測。
“名花樓不但做人口買賣的生意,還與京中高官有勾結,販賣私鹽,不顧海禁,做海上走私貿易,這些生意不但給你積累了大量的财富,還令你建立了盤綜錯雜的信息網絡。怪不得你可以在左辰傾清繳時安然而退,怪不得你能如此迅速的找到我,怪不得你會藏兵鬼神淵,坐擁可以與一州守備匹敵的勢力。我花逍落魄貴族,前途未蔔,實在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上官秀,你走吧。”
上官秀的身體微微顫抖,手指緊緊攥住衣袖,指節發白。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是,我承認我做了很多錯事。可是逍逍,你有沒有想過,許多事情是出生就決定好的,我沒有選擇。一開始我不過也是名花樓受害者中的一員,我若不處心積慮,苦苦經營,早就成了權貴們調戲享樂的玩物。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是靠了鮮血和謀略,若我真的隻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我與你根本不會遇到。我或許早早就死了,亦或成了行屍走肉,這些都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你的來時路我并未經曆,所以無法指摘,但你入公主府後,我給了你你想要的一切,那還不夠嗎?即便如今我落魄至此,你要名分,我仍舊願意給,可為什麼你還要殺蘇玉?你為什麼要殺他?”我哭的泣不成聲。
上官秀眸中浮現痛苦,他想上前安慰我,卻不敢,隻緊握雙手:“因為我害怕……害怕失去你。從京郊客棧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人。可是你眼裡從來隻有左辰傾,隻有他!雖然你給了我一切,但我最想要的,你卻始終不曾給。我嫉妒得發狂,我恨他,恨他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你的心!等到左辰傾終于從你生命中退去,你又遇到了蘇玉。蘇玉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時間,甯願在瀚海沙漠中受苦,都不願答應我的請求?”
“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你的愛?用傷害我身邊所有人來證明你的感情?阿秀,你錯了,愛不是占有,也不是毀滅。你這樣做,隻會讓我離你越來越遠。”
“不。”上官秀在床邊蹲下,黑眸帶着哀怨,“逍逍,我錯了……我錯得離譜。可我對你的心是真的,我愛你,我願意為你付出所有。你不是要複國嗎?我有軍隊,如今又有了琉璃珠的加持,我這就聯系防風郡的守衛,他是我的舊交。隻要我下令,他便會起兵謀反。我們還可以利用金錢,策反南方十二郡。逍逍,我會讓你做這天下的女王,登上那至高無上的頂峰。”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低沉而疲憊:“阿秀,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上官秀的身體僵在原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惘,但很快被掩飾過去,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滴落。
往日每當他露出這副神情,我都會心軟。可我如今看着他,隻能在心裡判斷,如此的我見猶憐,是否也是他蠱惑人心的一種辦法。
我無動于衷的神色令上官秀徹底無望,他緩緩站起身,聲音低沉而沙啞:“好,我走。逍逍,無論你多麼恨我,我對你的感情……不會改變。若你日後需要,可以到鬼神淵找我。”
上官秀離開後,秦琅一直在照料我的病情,剛能下床站立,我便回到了瀚海沙漠,尋着記憶中的方向行走,可直至傍晚,都沒看到古城的蹤迹。
秦琅陪在我身邊,他手中羅盤滴溜溜的轉動,最後停在了前方不遠處。
“就是這裡。”
我轉目四顧,幾隻孤鴉正在泉水旁梳理羽毛,兩顆沙棘從地下冒出頭來,正沐浴着陽光,汲取養分。
“這裡并沒有古城。”
秦琅彎腰,手觸碰泉水,淡藍色的陣法紋在水面蕩漾開來,片刻後,他收回手:“這是地下泉,或許便是那日琉璃珠現世時震斷地下泉眼噴湧而出所緻。至于整座城池……應該都陷入了地下,被黃沙掩埋了起來。”
我站在泉水邊,望着那平靜的水面,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涼。蘇玉的身影仿佛還在眼前,他的笑、他的毒舌、他難得一見的溫柔、他的決絕……可如今,古城已經消失,連同他一起,被塵封在地底。
秦琅站在我身旁,低聲說道:“花逍,或許……這就是天意。逝者已矣,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擡起頭來,聲音沙啞而堅定:“我從不相信天意。”
最後看了一眼周圍,我暗暗下定決心。
蘇玉,等我,我一定會再回來找你!
上官秀離去時透露信息給我,說西涼淵與蔣南城率領一隊兵馬反抗新朝,兵敗後退往南洋。我決意去南洋尋他們,秦琅因為要研制新的機甲,無法同行,便叫來秦真真陪我前去。
我們買下一艘大船,順着洋流南下,到了南洋。
南洋由十四座島嶼組成,最大的島嶼叫殼殼島。經過幾日的航行,我們終于到達殼殼島。島上叢林密布,氣候濕熱,人煙稀少,偶爾還會有毒蛇毒蟲橫穿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