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葉青玉冷笑一聲,上前一步,雖然身形踉跄,氣勢卻咄咄逼人,“你一路上至少回頭看了我們十七次,其中有十二次是看向我們身後更遠的地方。你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根本不像一個常年采藥、體力充沛的山民。還有你剛才指路時,手指微微顫抖,眼神卻瞟向了右後方的某處陰影……你在給誰發信号?”
老方被她一連串的話語說得臉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連連後退:“我沒有……你胡說!我……”
“看來是被迫的。”葉青玉打斷他,語氣肯定,“是因為家人被控制了?還是你自己欠了什麼債?”她緊緊盯着老方的眼睛,試圖從他最後的反應中榨取更多信息。
老方的心理防線似乎在葉青玉冷靜而銳利的逼問下徹底崩潰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老淚縱橫:“姑娘饒命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黑風寨的人!他們抓了我的小孫子,逼我把你們引到前面讓他們抓!他們說你們身上有值錢的東西……我沒辦法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黑風寨?一夥山匪?葉青玉皺起眉頭。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是葉家,也不是天機閣,竟然是一夥打家劫舍的山匪?是他們運氣太“好”,剛出虎口又遇豺狼,還是這夥山匪背後另有蹊跷?
“他們……有多少人?什麼實力?”蒼暝冰冷的聲音直接響起,不再通過精神鍊接,而是實實在在地問了出來。雖然虛弱,但那股上位者的威壓還是讓老方狠狠打了個哆嗦。
老方顫抖着回答:“大概……大概有七八個人,都是煉氣期的修士,領頭的是寨主黑煞,聽說……快要築基了。他們……他們就在前面那個山坳裡設了絆馬索和迷煙陣……”
煉氣期……黑煞快築基……葉青玉迅速評估着敵我實力。對方人多勢衆,還有一個準築基。而她自己,符箓耗盡,隻剩些繪制符箓的邊角料和一把防身的短匕首,體内靈力幾乎枯竭,肉身重傷。蒼暝更是慘,妖力混亂,動彈都困難,唯一的優勢就是感知力驚人和豐富的戰鬥經驗(雖然現在用不上)。硬拼絕對是死路一條!
三百步……絆馬索……迷煙陣……
葉青玉的目光再次掃過周圍,大腦飛速運轉。老方跪在那裡,瑟瑟發抖,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甚至是個累贅。殺了他?太便宜他了,而且可能會打草驚蛇。
一個狠毒的念頭瞬間在她腦海中成型。
“方大叔,”葉青玉忽然蹲下身,聲音重新變得溫和,甚至帶着一絲憐憫,“你的處境我們很同情。這樣吧,你繼續在前面帶路,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到了伏擊點,我們會盡量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自己找機會逃走,去救你的孫子。”
老方猛地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希望:“真……真的?你們……”
“當然是真的,”葉青玉微笑着,笑容卻不及眼底,反而透着一絲冰冷的寒意,“不過,為了确保你不會臨時變卦,或者大喊大叫提醒他們……我需要給你加一點小小的‘保險’。”
不等老方反應過來,葉青玉并指如電,迅速在他胸腹處的幾個穴位上點了幾下!她用的是一種極其偏門、在凡俗武學中流傳的截脈手法,配合體内僅存的一絲微弱靈力(或者說是被混沌靈脈扭曲同化後的奇異能量),可以暫時封住對方的聲帶和大部分行動能力,但不會立刻緻命,看起來就像是突然中了某種急症。
“呃……”老方隻覺得胸口一麻,随即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試圖掙紮,卻發現四肢也變得僵硬不聽使喚。
葉青玉沒給他繼續反應的機會,一把将他從地上拎起來,像拖死狗一樣拖着他,轉向右側那個長滿帶刺灌木的斜坡。
“你要……”蒼暝察覺到她的意圖,冰藍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這個人類女子……比他想象的還要果斷和狠辣。竟然打算用這個老家夥去趟雷,而且是用這種方式!
“廢物利用。”葉青玉冷冷吐出四個字,毫不猶豫地将動彈不得、驚恐萬分的老方,朝着斜坡下方、也就是黑風寨埋伏圈的側翼方向,用力推了下去!
老方就像一個滾地葫蘆,在陡峭的斜坡上翻滾着,身體被尖銳的灌木劃出一道道血痕,口不能言,隻能發出嗚嗚的絕望聲音,朝着三百步外的黑暗中滾去。
幾乎在同時,伏擊圈的方向傳來一聲驚呼:
“誰?!”
緊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
“是那個老東西!他怎麼滾下來了?!”
“不好!難道被發現了?快!先把他控制住!”
“媽的,這老家夥怎麼回事?說不出話了?”
埋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
葉青玉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有回頭去看老方的下場。她立刻架起蒼暝,轉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左側那陡峭濕滑、布滿藤蔓的山壁沖去!
“抓緊!”她低喝一聲,将一把從地上撿起的、相對堅韌的藤蔓塞進蒼暝還能動彈的手裡,自己則手腳并用,如同壁虎般,利用岩壁上凸起的石塊和粗壯的藤蔓,開始向上攀爬!
這裡地勢險峻,不易攀爬,黑風寨的人大概也想不到他們會選擇這條最難走的路。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身後,山坳裡的混亂聲、呵斥聲越來越響,顯然黑風寨的人正在因為老方的突然出現而手忙腳亂。這正是葉青玉想要的——用老方這個“活誘餌”吸引火力,制造混亂,為他們争取逃生的時間。
至于老方……他的死活,以及他孫子的命運,從他選擇助纣為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在葉青玉的考慮範圍之内了。
冷血嗎?或許吧。但在這人命如草芥、危機四伏的世界裡,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格談論其他。
她擡頭望去,陡峭的山壁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一頭沉默的巨獸,看不到盡頭。而她和蒼暝,就像是依附在巨獸身上的兩隻渺小蝼蟻,前路未蔔,生死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