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要将靈魂也一并凍結。

這是葉青玉恢複意識時的第一感覺。緊随其後的，是如同被巨石碾壓過一般的全身劇痛，以及口鼻間嗆水的窒息感殘留。她猛地咳嗽起來，咳出的不是空氣，而是渾濁冰冷的河水，夾雜着令人作嘔的泥沙腥氣。

每一次咳嗽都牽動着四肢百骸的傷口，特别是胸口，仿佛肋骨都要斷裂開來。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近乎絕對的黑暗，隻有極其遙遠的某處，似乎透着一點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藍磷光。

她還活着……但她在哪裡？

葉青玉掙紮着想要坐起，卻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冰冷濕滑、滿是硌人碎石的淺灘上。河水還在不斷拍打着她的腳踝，提醒着她剛才那段幾乎溺斃的恐怖經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枚暖玉吊墜還在，冰涼地貼着皮膚。

“蒼……暝？”她幾乎是憑借本能，嘶啞地呼喚了一聲。下一秒，通過縛神令那該死的連接，她感受到了另一份雖然微弱但确實存在的生命迹象，就在她身邊不遠處。還有……同樣刺骨的冰冷和幾乎要将對方徹底撕碎的痛苦。他似乎比她更慘。

葉青玉咬緊牙關，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朝着感應到的方向爬了過去。僅僅是幾步的距離，就幾乎耗盡了她剛剛恢複的一點微薄力氣。

她摸到了蒼暝冰冷的身體。他側躺在淺灘上，大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裡，一動不動，氣息微弱得仿佛随時會斷絕。之前用本源妖鱗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傷勢，在剛才暗河的沖撞和溺水中，顯然又被催發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妖力混亂不堪，如同脫缰的野馬在他體内橫沖直撞。

必須離開水！否則就算沒淹死，也要被凍死或者傷勢惡化而死！

葉青玉顧不上男女大防，或者說，在生死面前，這些都顯得太過奢侈。她再次拿出攀爬絕壁時的狠勁，連拖帶拽，硬生生将比她高大沉重得多的蒼暝，從冰冷的河水裡一點點拖到了相對幹燥一些的碎石灘上。

做完這一切，她自己也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着，眼前陣陣發黑。寒冷如同無數細密的針，紮遍了她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濕透的囚衣緊緊貼在身上，非但不能保暖，反而像冰塊一樣不斷吸收着她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必須找到一個能避風、稍微幹燥一點的地方！

她強撐着坐起來，環顧四周。這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他們所在的淺灘隻是河道的一個拐角。河水在不遠處發出湍急的轟鳴聲，而在她視線的盡頭，那片幽藍的磷光似乎來自于某些附着在岩壁上的苔藓或菌類？雖然光線微弱，但聊勝于無。

借助那微弱的磷光，葉青玉隐約看到在淺灘後方，地勢似乎略微擡高，岩壁上好像有一些凹陷，或許能作為臨時的避難所？

她再次看向昏迷不醒的蒼暝，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這個累贅！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和那該死的縛神令捆綁在一起，她真想把他丢在這裡自生自滅！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就被冰冷的現實壓了下去。

她歎了口氣，認命般地再次開始重複那艱苦卓絕的拖拽工作。

這一次，仿佛用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當她終于将兩人都弄到一塊相對幹燥、并且略微向内凹陷、能勉強擋住河風的岩石平台下時，她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發抖，牙齒咯咯作響。不僅僅是冷，更是失血過多和體力透支的反應。她知道，如果不想辦法盡快恢複體溫，情況會非常危險。

升火？别想了。這裡潮濕無比，她身上也沒有任何火種和可燃物。

葉青玉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試圖汲取一絲溫暖，但收效甚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依舊昏迷的蒼暝身上。妖族……據說體溫普遍比人類高？尤其是這種看起來血脈就很不凡的大妖……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葉青玉就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她活了兩輩子（如果算上穿越前），還從沒和哪個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哪怕現在是為了活命。

然而，刺骨的寒意和對死亡的恐懼很快壓倒了那點微不足道的羞澀。她一咬牙，挪了過去，将蒼暝相對“完好”的一側身體當作一個……大型暖爐？笨拙地蜷縮在他身邊，試圖從他身上汲取那一點點微薄的、屬于強悍生命體的熱量。

蒼暝的身體确實比周圍的環境要“溫暖”一些，但也僅僅是相對而言。他的體溫也在急劇流失，皮膚冰冷得吓人，隻是沒有像她那樣因為失血而冷到骨子裡。靠近他，至少讓她不至于立刻凍僵。

也許是她的靠近帶來的微弱刺激，也許是求生的本能，蒼暝發出了一聲極其痛苦的呻吟，眼皮顫動了幾下，似乎有轉醒的迹象。

葉青玉立刻警惕起來，身體微微後撤，準備随時應對他可能的攻擊——哪怕他現在虛弱得像隻小貓。

果然，蒼暝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幽深，裡面先是茫然，随即被劇烈的痛苦和更加刻骨的冰冷戒備所取代。當他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環境，以及……蜷縮在他身旁、幾乎是“貼”着他取暖的葉青玉時，他眼中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滾……開！”他嘶啞地低吼，聲音裡充滿了被冒犯的暴怒和極緻的厭惡。他試圖推開葉青玉，但手臂卻綿軟無力，連擡起來都異常困難。

“我冷，你熱。”葉青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不想一起凍死在這裡，就老實點。”

“本王……甯可……凍死……也不屑與你這卑賤……人族……為伍！”蒼暝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葉青玉冷笑一聲：“是嗎？那正好。等你凍死了，我就能自由了，正好省得我費心去找什麼斷緣石。”她故意刺激他。果然，聽到“自由”兩個字，蒼暝的呼吸猛地一窒，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但最終，那滔天的恨意和高傲，還是讓他無法接受被一個人類如此“亵渎”。

“你……找死！”他試圖凝聚妖力，哪怕隻有一絲，也要将這個膽大包天的人類捏碎！

然而，妖力剛一提聚，就如同烈火烹油般在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經脈中炸開！劇痛瞬間席卷了他！“噗——”一口暗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濺在了葉青玉的臉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