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絲終于漸漸停歇，但天空依舊陰沉晦暗，如同兩人此刻的心情。

河岸邊，濕滑的泥地上，阿玉和蒼九如同兩具破敗的玩偶，癱倒在一處被茂密灌木叢遮掩的淺坑裡。這裡是他們爬上岸後，用盡最後力氣找到的最隐蔽的藏身之所。

極緻的疲憊如同沉重的鐵索，捆縛着他們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刺骨的寒意和肺腑的隐痛。之前強行壓抑的傷勢，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反撲，讓他們連動一動手指都感覺異常艱難。

特别是蒼九，那一聲搏命的龍吟，幾乎耗盡了他的本源。此刻他蜷縮在角落裡，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而微微顫抖，臉色白得如同覆蓋了千年寒霜的冰川，氣息更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若非縛神令那微弱卻堅韌的連接還在，阿玉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而他掌心那枚妖鱗…阿玉甚至不敢去看。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鱗片上傳來的氣息，充滿了裂痕、死寂，以及…被混沌火能侵蝕後殘留的、如同毒素般難以驅散的異種波動。這枚對他性命攸關的本源妖鱗，恐怕…已經廢了大半。

至于阿玉自己，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強行催動晦影符的反噬，以及之前種種消耗，讓她的經脈和精神都承受了巨大的負擔。丹田氣海空空如也，連那縷混沌本源之力都陷入了沉寂。她甚至不敢輕易嘗試運轉“混元歸一”，生怕一個不慎就走火入魔。

他們雖然逃出來了，但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現在的他們，比剛進入望風鎮時還要虛弱，真正意義上的…手無縛雞之力。随便來一個煉氣中期的修士，恐怕都能輕易要了他們的命。

“……藥…”不知過了多久，阿玉才艱難地從懷中儲物袋摸出了那個從矮胖攤主那裡“孝敬”來的小藥瓶。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藥瓶裡裝着十幾顆黑乎乎、散發着劣質草藥味的丹藥。阿玉倒出兩顆，自己先吞下一顆。丹藥入口即化，一股苦澀辛辣的味道彌漫開來，随即一股微弱的暖流湧入四肢百骸。

效果…極其有限。

這劣質丹藥蘊含的藥力實在太稀薄了，對于他們這種程度的重傷，隻能起到一點微不足道的滋補作用，連緩解疼痛都做不到。但…聊勝于無。

她将剩下的丹藥遞向蒼九。

蒼九依舊閉着眼，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這一次，他沒有再表現出任何嫌惡或抗拒，隻是極其輕微地張開了嘴。

阿玉沉默地将兩顆丹藥送入他口中。看着他艱難地吞咽下去，感受着他體内那微弱暖流帶來的極其有限的舒緩，她的心情異常複雜。

曾幾何時，高高在上、視她如蝼蟻的妖王，如今卻虛弱到連吞咽丹藥都需要她“喂”的地步…而她自己，明明應該感到快意，卻為何…心頭反而沉甸甸的？是因為那該死的縛神令帶來的“共情”？還是因為…在這漫長的、隻有彼此的絕境逃亡中，某些東西…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改變了？

不！不能有這種想法！

阿玉猛地掐斷了這危險的思緒！她和蒼暝，永遠是敵人！隻是暫時因為契約和生存壓力而被迫綁在一起！一旦他恢複力量，第一個要殺的絕對是自己！她絕不能有任何心軟！任何同情！

她強迫自己将注意力轉回到眼前的困境上。

“我們現在怎麼辦？”她低聲問道，打破了沉默，“方向不明，傷勢沉重，靈石也所剩無幾…”

蒼九依舊沒有睜眼，隻是極其微弱地回應：“……先…恢複…一點…氣力…然後…辨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