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彌散在空曠中，隐隐流蕩出回音。木下昇緩步前行，将體内的咒力不斷蔓延在身上，恍如一顆行走的明燈。

忽然，他身形一頓，某種感應如電流般竄過神經。原本往前的腳步在半空硬生生扭轉，鞋底重重踏向右方的黑暗。

随着腳步越來越靠前，周圍的粒子逐漸照耀出附近的場景。望不到邊際的武器中心，赫然站着一個龐然大物。在幽暗的環境裡，它高得看不到頂，隻有機械的質感在散發出寒光。

木下昇來到它腳下，手指撫摸着面前的機器，身上的咒力在接觸機器的同時，像是終于做到了歸處，猛然發出巨光。

刺得木下昇瞬間擋手閉眼，等到适應之後，才肯睜開。

眼前的場景霎時明朗起來，耳邊傳來機械重合的咔哒聲，順着紋路慢慢浮現出它神秘的面紗。

這是一台龐大的機器人。

心跳在耳邊回響，重重敲擊在胸膛，像是要跳出來似的，他抖着手撫上面前的機器人。讓咒力與其上沿，在裡面固執地尋找，不用過多思考，就被引到了一個地方——它的心髒。

木下昇瞬間就有些腿軟了，自從想起太宰治後，他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出身，一直在思考手中不凡的劍，一直在思考腦海裡的系統。

每個夜晚，他都在與記憶周旋。一邊小心翼翼地提防，生怕系統察覺到他的異樣。一邊又搜刮着記憶中的異樣，像着魔般瘋狂搜集一切與未來科技有關的資料。

他始終想不明白，它是怎麼在體内的，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它處處保護着自己卻又漠然置之地防着他，更想不明白它所說的排斥因素到底是什麼。

所以，他每每留心。在使用劍的時候開始琢磨它的原理，在使用手槍的時候開始留意空間，在變換劍的形狀時開始嘗試轉向現實中的模型。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機器那麼熟悉，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世界與他真正熟悉的世界不同卻又相似。

以至于他在這些年來到處尋找資料，到處學習，到處思考，到處實驗。

他用了這麼多年的空間，又怎麼會發現不了裡面的異端？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原來那些所謂的排斥因素，是因為它有自己的所在地，是因為它本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核心，是因為它生來就為機器所用，是因為它本就代表着另一個世界。

木下昇抓住金屬的一角，勉強維持着歪倒的身體，緩了很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他阖上眼，強行讓跳動的心髒歸為平靜，慢慢調出體内的咒力。

面前的機器人有所反應，恍如電腦開機般轉動着滾輪，頭部的眼睛亮了起來，它像是終于有了生命，緩慢的單膝下跪，面見了時隔多年的主人，乖順地低着頭。

木下昇撫了撫面前的機器人，摸到了它機器邊緣的痕迹，那被灼燃的印記赫然出現在眼裡，仿佛能摸到那段殘缺的記憶。

火花的炎光，燃燒的溫度，凄慘的叫聲，擺動的裙擺，柔弱的身影，猶如半截的幻燈片，被砸到地上碎成了兩節。

他還是沒有想起幼時的記憶，雖然五歲的小孩不記事。但是他想，系統應該能給出答案了。

木下昇收回手，機器人得到指令後，緩慢地站起身，恢複了原先的模樣。

山間仍然幽靜，【帳】中寂寥無人，約過半晌後，空中才劃開一個口子，木下昇從裡面走出來。他撚着手中沒有動靜的粒子看了許久，終是将它放回劍裡。

木下昇打了個哈欠，事情如他意料之中進展，緊繃的神經終于得到緩解。他撤下結界，回到宿舍裡，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個安穩覺。

等到第二天早晨，他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木下昇摸索着床頭櫃，把手機放到耳邊。

“喂？”

“木下！已經十點了，你還沒起床嗎？說好了一起吃飯的，人都到了。”手機那頭傳來灰原雄激烈的聲音。

木下昇這才從模糊的意識中爬出來，昨天參觀完科技園，他一門心思要回來偷摸做事，完全忘了要回絕灰原雄說的聚餐。

他嘴角微僵，“灰原，抱歉，我……”

沒等他開口，手機那頭的背景聲忽然嘈雜，灰原雄忙打斷他，“你快點來，人都已經落座在位置上，就等你了。”

啪，電話挂了。

木下昇沒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