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準做了場噩夢,夢見有人拿刀殺她,她拼命跑啊跑,卻完全跑不過身後看不見臉的人,血淋淋的傷口橫七豎八地穿梭在她後背,痛感無比真實,就在刀劈頭頂的一瞬間,爸爸媽媽從天上齊齊伸出雙手,帶她刀下逃生。
屠準猛地睜開眼,她被吓得滿頭大汗,又口幹舌燥,迷迷糊糊中摸黑去餐桌邊倒水喝。
一口涼水咕噜下肚,困在噩夢中的靈魂也歸位了。
背後有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響,她警惕地回眸看向大門。
上世紀的老房子沒有防盜門,但門邊安裝有鐵鍊,是最樸素的防盜裝置,而現在,睡前挂上的鎖扣被撥掉了。
是裴空青?
不對!
正常的開門聲不是這樣的,鎖眼老化,開鎖需要巧勁,往上撥動的時候會有極其輕微的一聲悶響,而現在的聲音,明顯是不明所以的橫沖直撞。
屠準扔下杯子,飛速沖到門邊,門鎖“咔哒”一聲被破,剛隙開一條縫,就被猛沖上去的速度重新砸上,她用最快的速度扣上鐵鍊。
古老的木門沒有貓眼,屠準一顆心蹦到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擡手緊捂住嘴,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門栓不敢呼吸。
外面的人已經意識到屋裡有人了,卻遲遲沒有離開,安靜須臾,他開始撞擊房門。
連接鐵鍊的兩端扣頭很快有了松動的迹象。
屠準連滾帶爬地跑進卧室:“裴空青!快起——”
緊張的呼叫聲戛然而止,床上哪裡還有人!空蕩蕩的卧室恍若鬼宅,身後大門搖搖欲墜,但絕望激發出屠準彪悍的求生本能,她當即調頭,将所有可以移動的家具都推至門口。
室内的動靜讓外面的人猶豫了一會兒,随即撞擊來得更兇猛了。
屠準吓出哭腔,摸到餐桌上的水果刀,舉到胸前,顫抖着聲音大喊:“門外的人,我們已經報警了!我!我我勸你趕緊逃,警察馬上就會到!”
門外的人充耳不聞,瘋狂的撞門聲不管不顧地持續着。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門鎖彈開的脆響,随即便是古舊木門被打開的知啦聲,這樣輕微的響動在緊繃的情緒作用和這樣恐怖的境況下,被無限放大。
屠準猛地意識到什麼,戰栗一下,随即一步一步,顫抖着去挪餐桌。
然而耳邊,在一門之隔的黑暗處,有血肉猛烈撞擊牆壁的悶響,還有一些細弱的哀鳴。
那是一強一弱極端懸殊的戰力,是一方對另一方徹徹底底的捶打和碾壓。
屠準雙手雙腿好像失控了,她恐懼得連呼吸都隻能進一半出一半。
最後,在餐桌剛被挪開的同時,大門被什麼東西重重地砸響,砸得門闆一晃,晃得屠準急遽一顫。
“小裴!别出!”李奶奶在門外喊,而刺耳的摩擦聲比她的喊聲更強勢霸道地滲透進來,随後又是幾聲殘忍的悶響,以及奄奄一息的哭喊,“千萬、别——”
蒼老的聲音戛然而止,鮮血順着門縫淌進室内,那條蜿蜒而來的暗紅血流,像吐信的毒蛇,以索命的勢頭,野蠻地纏上屠準的身體。
她跪倒在地。
極度的恐懼導緻缺氧,視線變得漆黑、模糊。
來自大門的撞擊聲仿佛兇猛的洪水沖刷着五髒六腑,撕碎她往前22年自以為是的膽大包天、自在自如、不懼生死。
屠準茫然無措地擡胳膊抹掉眼淚,麻木地把餐桌再推回去,然後僵硬地爬回卧室,從床上抓了被子,像抱着救命的稻草,緊緊抱在懷裡。
嘹亮的警鳴聲和暴戾的撞擊聲交響在黑暗中,吵得她腦袋一片空白。
很快,耳邊混雜的嗡嗡聲好像蓋住了一切聲音,她把自己埋進逼仄的衣櫃,埋進滿是栀子香的柔軟衣服中,埋進濃稠無邊的黑暗中……
就這樣沉寂下來。
直到大門被砸開轟然倒塌的那一刻,屠準也沒有額外的想法,隻有油然而生的貪念,讓她對濃烈的煙草味産生了一種莫須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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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空青到達賽車場的時候,剛好是淩晨三點半,拍攝團隊已經就位,男網紅在賽道邊緣補妝,看到他出現,客氣地打了個招呼:“裴哥吧?待會兒就拜托了!”
裴空青指間夾着一支煙,吐出團青霧,點頭一笑:“拿錢辦事,應該的。”
他摸出煙盒走過去,示意男網紅自己拿。
對方擺擺手,說不抽,要立人設。
裴空青沒勉強,收回煙盒,視線挪至賽場中央。
窦豆一頭清爽利落的闆寸,耳側剔出個閃電标,高大、年輕、一腔熱血,帶着一衆車手穿梭于賽道上,手舞足蹈地指點江山,目光蕩過來,他停下來揮了揮手,洪亮的聲音在空曠的賽場蕩起回音:“哥!”
裴空青正想應,視線被擋住,是個滿頭金色卷發的年輕女人,她擡了擡金絲邊框眼鏡,遞了張名片過來:“您好,我是薔薇文娛的經紀人,請問您有興趣做明星嗎?”
“多謝看重。”裴空青先接過名片,低頭看了一眼,“薔薇文娛,是我聽說過的那家赫赫有名的公司嗎?”
金發女人抱着胳膊點點頭:“當然,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