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陌又挨個查看了夥房中所用的器物,彭癞子家的東西不多,且都老化得厲害、有些還帶着明顯的破損。
比如裝着爐灰的竹筐,就破了個窟窿,有用竹條重新修補的痕迹。碗碟幾乎都有缺口,也不成套,大概是彭癞子從自己做事的酒樓裡拿回的殘次品。
除此之外,看不出有太大異常。
景南陌将自己觀察到的細節一一記下,順手處理過竈下和竹筐,不叫灰燼顯現出明顯的翻動痕迹。
随後她出了廚房,走到卧房門口。這房子裡的木門已經很陳舊,多有開裂之處。
景南陌先順着縫隙往裡瞧了瞧,見床上依稀有兩個人形并肩而卧,聽呼吸已經頗為綿長,這才又伸出手掌,讓指甲生長變長,悄悄撥開了門闩。
她将門闩的維持在一個頗為微妙的角度,将門緩慢小心的推開一道縫隙。
這木門變形得有點厲害,隻要稍微動得急了,就會發出響亮刺耳的聲音。簡直比後世的門窗報警器還好用。景南陌費了不少時間,才半寸半寸的将木門推到能夠伸入一條手臂。
随後她輕輕在門上一用力,門闩受到震動,掉落下來,被景南陌伸入的手掌穩穩接住,沒發出一聲碰撞的輕響。
卸下了門闩,景南陌絲毫不敢大意。繼續緩慢的推動木門,盡量控制住聲音。終于,這門開到了足夠她側身通過的地步。景南陌暗松一口氣,慢慢擠進屋内。
她心裡忍不住嘀咕:還好我隻在這兒待三天,要麼報仇,要麼歸西。不然時間長了,真怕自己變成一個夜走千戶的神偷。
随即她又想到:遙岑的能力,似乎可以讓開門破牆不發出聲音。嗯,我倆搭夥的話,這個犯罪集團還是很有競争力的。
此時她已看清在床上熟睡的男女,二人都約莫四十多歲、面目黃瘦。男的頭頂斑斑駁駁,已有不少地方沒有頭發。但跟後世的謝頂不同,掉的不是那麼均勻,一塊有、一塊無的。
本着隻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号。景南陌确定那男的便是廖二口中的彭癞子。
她瞥了一眼,覺得那人的頭發更像是營養不良而産生的斑秃,非是一般癞子頭由真菌感染形成的潰爛流膿,看來,彭癞子夫妻倆日子過得也是艱難。
她仔細在空氣中嗅了嗅,借助身體帶來的加強版嗅覺,确認這屋内是有一絲絲血腥氣息。旁人絕計聞不到的那種。
她循着味道,找到了放于床邊的男性外衣。于各種混雜不太友好的氣味裡仔細分辨了一下,不太像人血,夾雜着豬羊血肉内髒混合的氣味。
很難确定是彭癞子在酒樓後廚沾染到的、還是他将血衣洗幹淨,又刻意蹭了些豬羊血在上面。
也可能是他近日某次捕獵的贈送,廖二不是說過麼,彭癞子有時會夜裡到城外捉魚,甚至還獵到過狼。
想到這兒,景南陌忽然一怔,心道:我剛剛這活……是不是兼職了警犬?
她随即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這個念頭甩出腦海。景南陌又在彭癞子家找尋了一會,沒尋到更多的線索,于是又悄悄退出。此時夜色已深,盤問彭癞子,又很難避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景南陌準備先趁這個這會,把所有嫌疑人那兒都走一遭,如不能直接發現證據。就等敲門入戶不再那麼引起警覺的時間,挨個開展盤問。
于是她又循着原主的記憶,往監市錢真家裡去。
錢真既有監市的差事,又擅長撈取油水。住所比先前的幾位,不知好到哪兒去了。
他的住所不僅離南市近便,且一水的青磚瓦房,一共六間。院子裡也鋪了石磚,顯得安安靜靜、整整齊齊。
但問題是……太安靜了,景南陌竟然感受不到任何活人存在的氣息。
她的第一反應是,第三個受害者出現了?
這個念頭使得景南陌渾身一激靈。趕忙朝正房走去。卻見房門上挂着一把大鎖,似乎錢真是自己鎖了門,不知往哪兒去了。
但這難不倒已經頗有經驗的景南陌,她轉到正房窗子那裡,依照先前的步驟如法炮制,很快打開了窗子上的闩頭,跳入房間。
房中布置并不複雜,一桌、一椅、一架、一床,似乎是作為書房和卧房的結合體使用。
床上被褥整齊疊放,景南陌将手指插進去試探了一下,内裡沒有溫度,今晚應當沒人睡過。
床和桌子中間,有個木架略作阻隔。這架子應當是平時挂衣服用的,不過現在空空蕩蕩,上面什麼都沒有。
她又将目光轉向桌子那裡,那桌子打得挺寬大,左側擺放有筆架、硯台等物,右側是一小盆盆景,景南陌也認不出是什麼植物,隻覺長得青翠欲滴,是有些好看。
盆景旁邊則是些姿态各異的石頭。這些物件放在一起,雖然看得出其間沒有太貴重的珍玩,卻也井然有序。
唯一讓景南陌覺得有些突兀的是,桌上還放了一個茶盞。孤零零的擱在那兒,在整齊有序的其它物品中間,總顯得不是那麼和諧。
景南陌走上前去,用兩根手指捏住蓋子,輕輕提起,目光往内一瞄,發現裡面還有半盞濃茶,已然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