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流言的時候,景南陌隐隐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但又沒法具體描述那種感覺。
她繼續在錢晚晴的房間細瞧,發現帳子、簾布這些東西應當有些年頭了,雖然洗得很幹淨,但布料已經陳舊變薄,很有些透光。
不過仍能看出顔色花樣搭配得很好,有種缤紛熱鬧卻不顯豔俗的感覺。
屋子一角擺着個不大的木制箱子。這年頭生産力低,不是巨富之家,東西都遠比後世要少。這箱子應當就承擔了錢晚晴房間裡的儲物功能。
景南陌瞧了一眼,發現沒有箱子沒有上鎖,隻是用搭扣扣上了。于是在心裡暗暗說了聲抱歉,掀起搭扣,将箱子開了一線。
裡面是些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由小到大整齊排列着。似乎是錢晚晴從襁褓之中到七八歲時所穿。每一件的縫線都細密工整。雖然現下已褪色,還是能看出當年搭配得頗為清新活潑。
一疊衣服的最上層,還放着一個布老虎、一雙虎頭鞋,有些地方已經磨損的發白。似乎經常被人拿出來把玩撫摸。
唔……是個把東西收拾得很有條理的小姑娘。
景南陌暗歎一聲,見房間裡除了滿屋子的草藥,跟一般女孩的房間沒什麼區别,并未見着特異的東西,于是默默關上了箱子,小心地退出。
她接下來檢查的是錢家的廚房。竈台底下一片冰冷,亦在無聲說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開火了。
她照着先前的樣子在夥房中搜尋了一圈,仍然沒瞧見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隻是這裡依然有薄薄的塵灰堆積。
案闆右側堆放有菜刀等工具,稍微拿起,便能瞧見下面薄薄一層灰塵,放過東西的地方留有不大起眼的印子。
景南陌還特别趴在那裡瞧了一下,沒有空着的印痕,這裡并未缺少什麼東西。也沒有東西被移動過。
比起錢真住所的地方,他家的廚房似乎更久沒人使用。景南陌微想了一下,覺得這樣的情形似乎也合理。
錢真作為南市的監市,大夥要麼畏懼、要麼巴結。很容易就能找着地方解決一日三餐,不用自己在家動手。至于燒個熱水什麼的,竈台旁那有泥爐就夠用。
所以這夥房中諸般器物的主要使用者,應當是錢真的女兒錢晚晴,這小姑娘又時常不在家。
景南陌的目光轉向竈台旁的泥爐時,忽地瞧見角落裡有塊不起眼的白石頭,她湊上前去細瞧,發現那石頭有一面異常平整,周遭還散落着些許白色。
磨刀石?景南陌心裡有了個猜測。
她知道,在這個年代,磨刀石的要求不高,隻要質地比較細密的石頭都能拿來用。
故宮博物院有套藏品叫陳倉石鼓,是十隻花崗岩材質、重約一噸的石鼓。
其中的一隻在流傳的過程中,就陰差陽錯落入屠夫手裡。等被人尋得,因為切掉了上半部分,且一直被用來磨刀,上面大部分文字都湮滅消失了(注1)。
她伸手沾了一點白色,在指尖觀察片刻。心道:是石屑與水混合又幹涸之後形成的。像是不久前有人用過的。嗯……但這磨刀石怎麼這麼小?
景南陌雖然沒磨過幾次刀,但也見過。除了現代那種改良型磨刀器,一般的磨刀石還是比較寬大沉重的,把刀身貼合到上面,再加水,嗖嗖十幾下就能磨鋒利。
如果磨刀石太小,菜刀刀背較寬,一來操作不方便,二來多費時間。
她又倒回去,再看錢真家那兩把菜刀,還用手在刃口上試了試。發現既沒有十分的鈍,也說不上鋒銳,且看刀背的痕迹,不像近日打磨過。
景南陌記下這個疑點。見錢真家再沒有什麼别的值得關注之處,便從夥房離開,準備找個地方,好好梳理自己這一晚的所得。
出得夥房的門,她無意間一回頭,朦朦胧胧的夜色下,忽然瞧見錢真住的正房鎖扣處,有一點不正常的反光。
那反光一閃即逝,但景南陌還是敏銳捕捉到了,立即走上前去,俯身細看,竟見鎖扣那裡,纏着一根黑黑的頭發。
機關?景南陌一怔,将頭發纏在這裡的人,似乎想知道是否有人偷入過房間。
她心中有所猜測,立即檢查了錢真家所有的門窗。發現錢真的卧房每扇門窗不起眼的地方都有頭發纏繞,其餘房間則并無此類布置。
那發絲是黑的,發質既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壞。
景南陌搖了搖頭,心道:可惜了,錢真這家夥營養水平不錯,加上年紀不算老,頭發并沒有白。這個年代無論男女,都是長發,無法作為排除。
如若做這件事的是錢真,他想知道他走後,有沒有人進過他的卧房?如若是别人,這人已經知道錢真不見了,想要确認他是否回來?
她心中想着,随手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頭發。
這種簡陋已極的小機關,景南陌小時候也做過,當時是害怕父母偷看自己的日記本。其實,它主要是隐蔽不易發覺,一旦叫人瞧見了,還是很容易還原的。
景南陌準備用自己這根頭發纏上去,隻要大差不差,相信布置機關的人也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