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岑接着道:“南陌,我覺得兇手就是錢真。隻是他的話不盡不實,還有很多問題。”
景南陌的眉頭略微抽動了一下:“怎麼說?”
“徐大流的鄰居向官府反應,他隻隐約聽見一聲叫喚。南陌你也說先前做過實驗,在徐大流家,如果聲音一大,隔壁是可以聽到的。
“如果徐大流的鄰居沒有說謊,那麼,隻能是他除了最後遇害,都沒有發出大的聲音。
“一個人感受到性命威脅的時候,在何種狀況下,會選擇不出聲?”
這個問題,景南陌也早早考慮過,此刻不假思索地答道:“受到了強力脅迫。”
對面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與此同時,畫卷中那Q版小人兩隻圓圓的手掌拍在了一起:
“對,我觀察過徐大流的袖子,右邊的磨損明顯比左邊厲害,也就是說,徐大流平日裡一定是慣用右手。
“那麼,什麼情況下,他會放棄慣用的右手,用左手抵擋?”
景南陌略一思忖:“第一種可能,右手已經受傷;第二種可能……威脅他的東西,比如說刀子一類的利器,抵在左邊。”
畫中的小人連連點頭,那個小小的Q版腦袋都快晃出殘影了:“沒錯,我檢查過徐大流的屍體了,除了緻死的那一處,沒什麼要緊的傷口。最多有點淤痕,完全不影響他使用右手。
“而南陌你說過,徐大流死前,很可能是站在案闆那邊揉面,這種情況下,兇手很難出現在他面前,應該是從身後抵住他要害的。”
的确,景南陌心道,就算兇手是個凹造型狂魔,非要表演一出正面對峙,以氣勢震懾對方,那案闆上灑滿面粉,兇手必然留下痕迹。
遙岑在那邊接着道:“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形是,兇手從背後挾持住徐大流。利器抵在左邊,證明兇手很可能慣用左手。
“而南陌你說過,錢真的書桌上,筆架、硯台擺放在左側,右側是盆栽奇石,這跟一般人使用習慣相悖。寫字之時,如果頻繁伸右手去左側硯台裡蘸取墨汁,動作是很别扭的。
“尤其他手臂揮動的範圍内,還擱着盆栽奇石。那豈非一不小心就要給碰落下去?
“如果錢真是個左撇子,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景南陌一拍額角,直到此時,她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一個隻有現代人才會進入的思維盲區
瞧見錢真桌子上的筆硯時,景南陌雖然有注意這個細節,卻沒有深想。
因為在現代,書寫習慣是從左往右的,即便是左撇子,絕大部分寫字也是用右手。
用左手的話,前一個寫好的字,在寫後一個字時很容易被手指蹭到,從而花成一片。
然而這是古代,書寫習慣剛好相反,是從右往左的。而且毛筆的運筆手法和硬筆不同,無論用哪隻手,手指都遠離紙面,不會産生摩擦。
所以這會的左撇子,用左手書寫沒有任何問題。
另外,現代人桌子上如果有筆筒,擺在左邊或者右邊都很常見。因為現代用的書寫工具,多半是吸水鋼筆、中性筆、圓珠筆之流,都不需要頻繁蘸墨。
但這會書寫是用毛筆,如果一個人是右利手,一直把手伸到左邊蘸墨,的确是非常麻煩的事。
這個細節有點動搖了景南陌本身的判斷,她忍不住開始琢磨,錢真如果真是兇手,究竟為何自首?又為何提供一份錯漏百出的證詞。
而遙岑那邊還在接着分析:“我想徐大流被利器脅迫之後,他們二人應該聊了些什麼。随後徐大流趁錢真不備,伸手往外猛地一格。
“這個過程中,錢真的刀子不小心脫手,隻好順手抄起一旁的鐵鉗,襲擊徐大流。
“鐵鉗畢竟不是殺人利器,想用這東西戳入小腹、一擊斃命,兇手需得有一把子力氣。
“而錢真人高馬大,氣力明顯較徐大流占優,這也對得上。”
景南陌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案發現場的地面,她先前在牆角發現泛白的凹痕時,也曾猜測是不是有尖利的物品曾經擊打在上面,以至于留下了痕迹,這同遙岑的推斷,又能相互印證了。
但她還是很快提出疑問:“如果是這樣,徐大流格開兵器之後,迫在眉睫的威脅暫時解除,他為什麼不叫喊?難道他認為,自己那個小身闆,能肉搏過錢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