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面對眼前已經亂成一個麻線團的案情,景南陌不得不考慮找不到兇手的情況。
如果找不到,那命都給阮菖蒲收走了,我也很冤的,她又不可能為了這點錢殺我兩次。
想通了這點,景南陌便再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将銀子偷偷塞到彭癞子家門縫裡後,轉頭去了真正的案發現場。
雖然心裡感歎徐大流這屋子比他活着的時候還熱鬧,但這兩天出入案發現場的人,顯然都有注意關窗。所以,那裡的空氣流通性很差,血腥味沒有一點散去的迹象。
景南陌先是學着彭癞子的樣子,鑽入案闆底下,她先前對這個地方的查探沒有太仔細,這會給彭癞子一提醒,自然要先找補一下。
案闆下面放着一溜瓦罐和小缸,景南陌第一次來徐大流家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時候卻忍不住又細細查看了一下周遭,發現蓋住缸口的木闆朝向都跟她上次瞧過的差不多。
掀開木闆後,裡面幾種雜糧磨成的面粉的位置似乎确實有下降,但并不明顯。瓦罐和小缸周圍,大概是被用心清理過,即便景南陌知道結果,來倒推過程,竟也沒發現面粉散落的痕迹。
彭癞子處理起現場來,還是挺幹淨的。
景南陌腹诽着,又在案闆底下搜尋了一便,這次甚至還擡起手,将案闆頂部也一一摸過了。
這案闆是多塊木闆拼接而成,因此闆材之下,有幾條豎着的木條以為支撐。景南陌摸過第三根木條的時候,手指忽然一頓。
她發覺木條的手感有些異樣,中間有那麼一塊地方,似乎有點松動。
景南陌轉動脖頸,在不太寬裕的案闆下有點别扭地擡起頭來,憑借在黑暗裡的良好視覺,她發現這跟豎着的木條和案闆的夾角中,有一個四方的、不太明顯的縫隙。
景南陌心念一動,用指甲插入縫隙之中,輕輕一摳,果然有些松動的感覺。她又一點點用力,反複數次後,一個四方木片從木條上脫落下來,露出裡面一個掏空了的孔洞。
真有東西!
景南陌心中一喜,肌肉有所繃緊,先試探性地用指甲往裡戳了戳,隻覺這木條裡面掏空之後,被人用一團布料塞得嚴嚴實實。再往内探,布裡似乎包裹着硬邦邦的玩意。
于是,她小心拈起布料一角,慢慢往外抽離。那東西一寸寸被拽離洞口,最終悄無聲息地掉落下來,被景南陌隔着衣袖接住。
布料是塊普通的碎布頭,麻布質地,略帶點硬度,裡面有些沉甸甸的物什。景南陌吸了一口氣,懷着重要線索終于現世的虔誠感,認真打開麻布,定睛一瞧。
……景南陌随即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她心裡有個聲音高喊:太坑了吧!我連徐大流的私房錢都找着了,卻找不到兇殺案的線索?
而在她隔着衣袖攤開的那團麻布中央,幾角散碎銀錢在暗夜裡折射出幽幽的光。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景南陌磨了磨後槽牙,還是依照原本的樣子,将這碎布頭裡的銀錢包好。雖然她對徐大流升不起任何死者為大的情緒,但還是覺得案發現場盡量保持原樣為妙。
随後景南陌重又将那團麻布塞回案闆底下,把摳出的木片摁進去,重新檢查房間其餘角落。
正在她蹲到那血泊旁,準備再用自己可憐的、來源駁雜的知識觀察一下血迹形态,袖子裡又傳來那種震顫灼熱的感覺
景南陌于是縮手入袖,熟練地将畫軸取出展開,隻見裡面那個小人飄蕩往上,恍若靈魂出竅。
就當她心中一緊之時,那小人在空中蕩了個圈子,又穩穩落地,兩隻袖子擺動,甩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一副很是興奮的樣子。
這是發現什麼線索,高興得飄來飄去?景南陌有點哭笑不得。
畫卷中很快傳來遙岑刻意壓低的聲音:“南陌,我找到仵作遺漏的地方了。”
景南陌的耳朵立即豎起:“什麼?”
“徐大流左邊袖口處,有一道破口,是被利器劃開的。隻是他身上肮髒,加上那口子很小,仵作沒有發現。”
“肮髒?”景南陌的眉頭又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狀似思索。
阮菖蒲和徐大流的生意都跟吃食有關,用現代的話說,那是食品行業從業者,和廖二這種跑運輸的不同。
他們的衣服可以舊,可以綴滿補丁,反正這會的貧民都是這個生活水準,沒有誰笑話。
但基本的幹淨還是要維持的,如若你的袖子上髒污結成硬殼,遠看在太陽底下如铠甲一般反射光茫,身上一拍就有塵土飛揚,好些主顧可就不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