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陌一時想不通這是什麼物件所留,遙岑提出可能是桌緣。景南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二人由此推測,那晚錢真對月娘動手,可能是重重推搡之下,叫她的後腦撞中了桌緣,因此昏迷過去。
錢真可能是以為自己錯手殺害了妻子,因此才将她挂在房梁上,僞裝投缳自盡,而真正害了她性命。
誰知,真相比他們想象得更加殘忍,錢真完全是龌龊心思叫人識破,繼而惱羞成怒,對妻子起了殺意。
這時的門闩一般是個四方的長條木頭,用的時候插在門上,不用的時候取出放在一旁,一般都頗為沉重,被這東西擊中要害,不死也八成落下殘疾。
錢晚晴深吸了一口氣,血淋淋的揭開傷疤,對于她來說亦是十分艱難,一張小臉已經不自主地漲紅:“我趴在屋子門口,眼睜睜瞧着阿娘倒下,腦中‘嗡’地一聲,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最後一刻,我聽見錢真咬牙切齒地道:‘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老子花錢從你家擡來的,既然進了錢家的門,你就該安分守己地侍奉丈夫。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犯上!賤人!無恥賤人!’
“等我醒來,阿娘的屍體已經入殓。所有人都告訴我……她是上吊自殺的。錢真在人前裝得很傷心,不停的呼天搶地,我躺在房内聽着,隻覺這世上的事都荒謬極了。
“我那晚撞到了頭,受傷不輕,又是女孩,阿娘下葬時,他們都沒讓我去。那些日子,我不跟錢真說話,錢真也不跟我說話,直到阿娘的喪事辦完,他才端着藥到我床前,問我那晚是怎麼磕到的。
“那時候,他的眼神和那天我回家時瞧見的一樣,陰恻、森冷,像是随時準備把人吞吃入腹……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如果說出實情,我也會和阿娘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我說,我晚上一個人睡害怕,想要去他和阿娘那裡睡,出門的時候,不小心絆到門檻,跌破了頭,就昏過去了……錢真看了我好一會,最終什麼也沒說便走了。
“這幾年來,我很多次想要在晚上到他房裡,像他打我阿娘那樣,也用木棍打他頭。但錢真那麼高,那麼壯實,我知道,自己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如若不成,就再也沒有法子了。
“所以我隻能等……那晚我本沒想那麼快殺徐大流,我想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我阿娘與他連面都沒見過幾回,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他,讓他編造那樣惡毒的言語?”
這個問題我大概能回答。景南陌心道。實際上得罪人的不是月娘,而恰恰是另一個兇手錢真。這麼想想,徐大流這貨的人品也真是卑劣,不敢針對錢真,卻将矛頭指向他全無過錯的妻子。妄圖用傷害無辜者的方式報複他真正憎恨的對象。
景南陌想着,在心裡暗暗對徐大流吐了口唾沫。她猶豫了一瞬,覺得錢晚晴此時的心情激蕩,這件事情最好不要現在告訴她,不然恐怕要橫生枝節。
于是景南陌強行将到嘴邊的話語咽了下去,默默等待錢晚晴後續的講述。
隻聽那少女道:“但……阮姐姐你說得對,我聽他親口承認編造謊言、四處散播,敗壞我娘的名聲,心中憤恨,忘記控制呼吸。徐大流很快察覺不對,将手往袖子裡一縮,猛然打飛了鐮刀……
“我不能讓他逃出去,不然徐大流肯定會跟人說是我來找他,錢真很快就會聽到風聲。所以我順手拔了一旁的鐵鉗,那時候……我不想馬上殺他,隻想把他釘住,叫他沒有力氣,不要亂跑。誰知我一鐵鉗插下去……血濺了那麼高……
“我心裡有些發慌,不知怎得就把那鐵鉗拔了出來,這下他的血噴出得更加厲害。眼見着隻是出氣兒不再進氣兒……
“我在藥鋪裡做了這幾年學徒,雖然不會開方抓藥,總歸見得多了,知道這怕是沒救了,隻能從徐大流家離開,趁着無人注意,往家裡去。
“那晚……我其實就在錢真頭頂的屋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