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風華停住,盯着範昭。
範昭也站住,回頭看他。
空氣仿佛凝住,楊風華腦中那根弦不斷緊繃,臉色不禁難看起來。
範昭好似沒有發覺他的異常,疑惑問道:“怎麼不走了?”
楊風華強裝鎮定,繼續跟着範昭走,狀似随口問道:“姑父作何解釋?”
範昭:“風華家事萦懷,父親特意囑咐我多多看顧,莫叫你勞神。”
楊風華高懸的心穩穩地放下來,“承蒙姑父垂念,連累哥哥。”
範昭:“多年如此,何足挂齒。”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各自揣着心事躺下。
關今越跟着範昭走到藏書閣,朱築:“那個眼鏡仔在附近。”
關今越:“……你說的是單文吧,他在哪?”
朱築:“藏書閣後頭有一排小房子,他在最後一個裡面。”
單文開門看見關今越愣了一下,“關姐,你怎麼來了?”立馬側身讓開一條路,“快進來。”
屋裡格局簡單,一進門是一張圓形的桌子,關今越往左看,朱築忍不住發出驚歎:“這麼冊子有人高了吧?”
左邊不遠處擺着一張的巨大的書桌,桌上和桌下摞了好多摞冊子,人坐在後面被擋得嚴嚴實實的,冊子大小不一,擺放的也不規矩,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看起來像違章建築一樣随時會塌掉。
關今越:“你這是……”
單文關好門,走到圓桌前倒了一杯茶,“都是書庫清單”,遞給關今越,“任務要求,明天中午之前要整理出來的。”
關今越最近都沒有收到日常任務,以為是朱築幫他屏蔽掉了。
朱築:“我隻能幫你們幹擾任務時限,攔截任務會被他發現的。”
看他眼下黑青,皮膚暗沉,整張臉向下墜着,顯然這幾天沒睡好覺。
關今越:“你和他們聯系上了嗎?大家都有任務?”
單文:“除了蔡陽,我和方賀還有馬叔都碰面了,我們仨都有任務。”
關今越不解:“方賀上次來找我時沒有說。”
單文本想推眼鏡,卻發現鼻子上面沒有眼鏡,隻好撓撓鼻梁,“是我們商量好的,這裡不方便,能自己幹就自己幹,實在解決不了再想辦法找你。”
也挺好,不用操心那麼多。
關今越:“你剛才看到楊風華什麼時候來的了嗎?”
單文整理着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冊子,“誰?”
關今越:“就是一個皮膚蒼白,很瘦,看起來身體不好的學生。現在應該還在藏書閣。”
單文停下來,“啊,他啊,按這裡的時間來算,他應該是戌時左右來的。”
酉初放飯,他來的早一些,走時剛好學生們下堂了,如果戌時才來藏書閣的話,中間酉兩個小時他是消失不見的。
單文對他印象很深,自顧自說道:“他這人很奇怪。一般這個點他們該回去溫書了,我都把燈吹了他才來,一進來就叫我幫他找一本《論語》。而且我本來在藏書閣裡點書的,他說他想一個人靜靜,給了我許多碎銀子把我打發走了。”
關今越:“他有沒有說為什麼看那本書?”
藏書閣裡人走的差不多了,單文将旁的燭火熄滅,隻留了自己桌前那一盞。他握着筆正謄抄今日借閱名單,紙上忽然多了個人形黑影,他擡頭一看,楊風華直勾勾的盯着他。
見他看他,楊風華道:“勞駕兄台幫我拿本《論語》。”
單文:“敢問公子想要批注本還是素本?”
楊風華:“素本。”
單文多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特别瘦,書院的學子袍穿在身上好像空的一樣,“其他學生看書不離朱子章句,如公子這般隻看素文倒是少見。”
楊風華:“注解看多了,便沒有自己的想法了。”
單文:“公子這話倒是新奇,不過為何隻看《論語》?”
楊風華:“看看裡面到底寫了什麼。”
單文翻了翻手中的書,與其他有注釋的《論語》沒什麼不同,嘀咕道:“不就是孔子說過的話嗎?”
楊風華沒有回答,拿着書自顧自坐下。
單文給他點了一盞燈,便被他拿錢打發走了。
單文将筆随手插在發髻上,撸起袖子叉腰,“走時好像聽見他在自言自語,我就聽見了‘惡劣’、‘孩子’、‘正直’,不知道什麼意思。”
單從這幾個字聽不出什麼來,楊風華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會這麼反常。
今夜沒有月亮,關今越出門時為了隐藏蹤迹沒有帶燈,回去的路上很黑,她好像不受黑夜影響,走在石子路上如履平地。
蔡陽早已睡熟,關今越洗漱之後輕手輕腳爬上床躺好。
眼睛緊閉,沒有絲毫睡意。
朱築:“元芳,你怎麼看?”
關今越将手枕在腦後,“包大人有何高見?”
朱築:“高見倒是算不上,不過你肯定看出來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