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之又少的人,才願意了解驅鬼,但之中能做到很厲害的,更是鳳毛麟角。
師席聲翻遍了200人的家族群,最終,推過來一個名片,說雖然是退休了的天師,但人很和善。真材實料的護身符林玖一定買不起,但可以找她幫忙做個應急的護身符,撐兩天的效力。
林玖有些不爽,師席聲于是報了個粗略的價格出來,她又覺得原來男鬼也沒那麼漫天要價。
天師人挺和藹,說應急的護身符失去作用後,算算時間,碎白玉的負面影響就該過了。還說她人就在遠山市,林玖有空的話,可以随時過來。
林玖邊穿外套,邊回複:那我現在過來。
從出門下樓,到她坐上出租車,用時共計一分半,速度快得像趕即将結束的打卡。
出租車罕見的沒開暖氣,但林玖正是頭腦發熱的時期,就算這趟路吹空調冷風,她都能哆嗦着坐下去。
男司機側臉鐵青,明顯也被凍得不輕。
“空調壞了。”他說話是一口遠山市的重口音腔調,聲音含糊地像嘴裡藏着東西。
林玖不是很在乎他的解釋,禮貌性地點點頭。
車窗緊閉,開過十分鐘,車内的溫度半點沒升上去,反而愈加陰涼,硬生生将林玖凍得冷靜了些。
天師住東郊,别墅區,四十多分鐘的路程。
她還得在這冰窟窿裡待半個小時。
林玖手搭在膝蓋上暖關節,眼神飄向車外。路上的車少有,上空雲卻聚衆地堆,暗暗壓下來,暴雨将至的天氣。
車内靜得好像隻有她的呼吸聲。
天氣不好,氣氛壓抑。林玖手習慣性地摸向脖頸,停在空蕩蕩的鎖骨上,蜷了蜷。
護身符早就碎了,連紅繩都被鬼扯走,她好不習慣。
男鬼的那句“明天見”,讓她耿耿于懷了一整天——這鬼到底還要不要出現?
不好說他的目的。
非要說,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時,這鬼還幫她脫了險。但他很多時候又并不掩飾自己的惡意,所以她實在很奇怪,他到底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後視鏡上,林玖思考到頭疼,神情因此顯得略微發冷,不了解她的人,或許會認為她在針對自己。
比如前座的出租車司機。
他瞄她一眼,幹裂的嘴忽然張開,聲音粗砺:“你發現了?”
林玖擡眼,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耳邊忽然巨大的一聲轟響,接着便是長達十幾秒的耳鳴……輪胎左右踉跄,車像被灌醉似的直接沖破防護欄,摔入斷崖。
平原城市,哪來的斷崖?林玖被地心引力拽得頭暈目眩,頭腦仍清明地想。
墜落中的車突地懸停。
林玖重返人間,渾身冒冷汗。車座前的司機正朝她擰着上半身,手張牙舞爪着,幾乎将要抓住她的脖頸。
她瞳孔緊縮,驚懼中摻了絲不解——
對面這人面目扭曲牙齒打顫……表情似乎比她驚恐得多?
思緒隻在瞬間。
林玖反抓住司機伸出的手腕,用了十二萬分的力氣一擰,骨骼破碎,滋滋烤肉般的聲音響徹車間。
她力氣是大,但還沒到徒手擰碎骨頭的程度。林玖震驚地看向司機,對方被她抓住的地方正冒着黑煙。
林玖滿臉驚駭,扣着車門鎖便想跳車,然而司機卻表現得比她更絕望。他拖着兩條仍在溢黑煙的軟胳膊往後退,眼淚和紅血齊齊地往外淌。
你害怕個鬼啊。
林玖咬咬牙,心下明白面前這位明顯不是人,然而車門死活打不開,焊鐵般地牢固。
前座的門被先行打開。
司機全臉的如釋重負,立馬扭着身重重地摔出去,在地上滾了一圈。
他脫離座位的當時,車跟着刹停在了路邊。
司機摔時,隻想着快點逃跑,忘記自己手臂已然成了擺設,這會兒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才真是逃無可逃。
他顫巍巍望向車窗。
“咔哒。”
後座門開了。
林玖還在輕微的喘氣,這車不能再坐,地上的鬼也得補刀。講出去都沒人信,驅鬼路上,是鬼給她當的司機。
隻是……作惡的這位,為什麼反而像個受害者?
林玖撫平呼吸,在正仰躺掙紮的司機頭邊蹲下,問道:“你是鬼?”
司機仰頭看她。
面前的人有雙紅得滴血的眸子,臉素白而冷淡,渾身散發着駭鬼的氣息。他隻是吃過幾個人,哪經得起這種級别的人折騰,為什麼,為什麼一開始她上車時,他沒有意識到?!
車停在路邊大橋,林玖粗略估計了下距離,決定将這鬼扔進水裡,以絕後患。
隻是在她的手将将要碰上他的肩膀,一道火光便從她手心裡鑽出來,滋滋地吞噬掉司機的整個身體,連同他那輛鬼車一起灼燒起來。
黑煙翻騰而起,是種焚紙時會有的氣味,不會引起人的反胃。
道路空無一車的荒涼,林玖站在馬路邊沿,腳下是正卷曲燒紅的紙車殘骸。
鬼火沒有熱意,她的指尖仍舊被凍得泛紅。
林玖望着自己的一雙手,震驚而惘然地眨了眨眼。
……她似乎能點着鬼。
那還去求什麼護身符,直接抓住男鬼,等他起火就好——
冷意從她背後包裹了過來。
手腕貼手腕,微潮的氣息虛虛攏着她……兩人皮膚相接觸的地方,黑煙灼灼而起。
男鬼像察覺不到自己在燃燒一般,上翹的眼尾彎着,側頭看她,“你要去哪兒啊,林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