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遍,最後沉着聲道:“究其原因,還是我太過貪心。年歲既長,也該接受一切。”
最初幫忙,隻是舉手之勞,但見到林玖後,被那雙紅得透亮的眼眸攝住,立馬想到張自春曾經和她提過,“可以占為己有”的說法。
所謂幫她驅鬼的香水瓶,也是催化她紅瞳成熟的藥劑,符咒倒是真心實意的好符,卻也是為了保護她的眼睛,并沒有多少出于善意。
孟琳很難剖開自己的陰暗面,隻說:“你放心,張自春的腿不會再好,我今後會離開遠山,直到找到能解除你和那惡鬼契約的方法。”
林玖以為陣法失敗已是壞消息的極限,沒想到還有内容,她沉默幾秒:“……契約?”
“他動了陣法,你們等同于……簽訂了生死契。”孟琳擡起頭,“同生共死,痛覺共享。”
“……什麼?”
林玖表情僵住,立馬想起張自春曾經說過的條件:“是因為……我拿了他的東西?”
她身上衣服全是自己親手從快遞站取回來的,除了衣服,再就是家門鑰匙、紙巾、筆……
哪來的東西?
林玖還要再找,孟琳擺擺手,說這些已然無所謂。她從病床下提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又說:“是我對不起你,這些驅鬼的東西你先用,如果以後有解決方法,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聯系你。”
她走後,林玖打開看了看,全是些符啊佛像什麼的,重量不輕。
舊工廠的其他天師全去挂了眼科,而林玖本身沒受什麼傷,吊完水便拎着這袋驅鬼的東西,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男鬼在哪兒呢。她想。
這種隐而不出的危險最為磨人,她一路警惕地回家,連路邊的路燈也沒放過排查。
無事發生。
到家後,她人撐着玄關的牆,竟沒有勇氣去客廳看看,隻無言望着手裡這堆保命的符,生出幾分荒謬之感來。
痛覺共享……那這符貼在男鬼身上,豈不是她也要一并燃燒?
樂觀一點想,他也沒法對她出手。
不過這鬼既然要殺她,又何必和她綁上這麼個生死契?
林玖正模拟男鬼的腦回路,一隻帶着涼意的手突然悄悄貼上她的手背。她吓了好大一跳,整個人一抖,幾乎彈射出去。
背後的人消失,複而站在她面前,和白天裡如出一轍的笑臉,目光在她滿袋子的驅鬼法器上轉了一圈:“這是給我的禮物嗎?”
林玖硬着頭皮點點頭,很大方:“喜歡什麼,随便拿。”
男鬼接過袋子,随意挑起一張咒,“這個不錯,可以讓我目不能視耳不能聽,你想貼在我哪裡?”
“哪裡都不要貼。”林玖從未如此的真誠,眼眸熱切地閃,傷害他,便等同于傷害自己,“我隻想貼在你的仇人身上。”
“是嗎?”男鬼眼裡還存着笑,他拎着袋子走到客廳,放在茶幾,一個一個地排出來。
林玖心驚膽戰地看他挑選,在他拿起某物朝自己身上比劃時心率更是飙升,她過去按住他的手,委婉地勸告:“對自己好一點。”
男鬼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白天,你也是這樣牽我出去,我還以為會是場浪漫約會……”
他可憐姿态的摩挲着,話鋒卻轉得淩厲:“可原來隻是要我的命。”
林玖慌不擇言:“是你先要殺我的!”
“想起來了。”他說着,手就要去夠茶幾上的符,“今晚就讓我們雙方都能如願。”
“我們簽了生死契!”林玖真是恨不得時間倒流,趕快把這些符退回去,“同生共死的那種。”
“是啊。”男鬼離她更近,幾乎能聽到她心跳的距離,“死在同一天,也算浪漫。”
“我……我到底拿了你什麼東西?”既然他鐵了心要同歸于盡,林玖索性不掙紮,隻求臨死前問出一個真相來。
男鬼忽地放開她。
他松散地坐進軟沙發裡,從口袋裡摸出幾塊小東西來,燈光下泛着紅。林玖覺得眼熟,湊近去看,才發現那些是她曾經貼身佩戴的護身符白玉。
林玖震驚:“這原來是你的?”
對面人報以微笑。
她冷靜兩秒,意識到得先道謝,然而剛起了個頭便被叫停,說着什麼“我已經難相信你的話。”
這好像是無解的循環。
“我是真心感謝。”她說。
男鬼搖搖頭,長腿張開,擡手拍了拍身前空出的小塊沙發面,眼半垂着:“過來坐,我們可以慢慢談。”
林玖眼眸飛眨,心說她瘋了才會過去。
下一秒,她聽見自己腳步在地毯上挪動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向着男鬼坐下的地方前進。
“怎麼會?”
林玖努力抗拒,然而還是毫無成效地坐下來,脊背幾乎是立馬被帶着涼意的身體包住。
“我也覺得很奇妙。”男鬼半擁着她,下巴懶洋洋地擱在她的頸窩上,“讓鬼乖乖聽話的東西,用在人身上,竟然一樣的有用。”
“不是很難拿到手嗎?”
“是啊。”男鬼摸摸她的臉頰,垂着眼,“所以隻給我用,是不是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