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嘴角便耷拉下去。
林玖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悸動,反複提醒自己,在真心交談的前提下,這鬼可是親口說讨厭她,甚至一定要殺了她的。
大不了……
以後多給他燒點紙水果。
她這樣心煩意亂地想着,到了時間,用顔料塗成的陣法還是星星點點的逐漸被激活,卻不是光明的亮,反而像壞血一般的暗。
這是正經陣法?
林玖一陣頭暈,但雙腳卻像被鎖住似的不能挪動,而另一邊,孟琳的眉也越皺越深。
恍惚中她聽到有人喊她名字,朝着聲源方向望過去,卻看到正笑意吟吟的男鬼,多親昵地呼喚她的名字。
分明勒令過不許再笑。
藥效過了。林玖想。眼前仍在發暈,她迫切的想扶住什麼,但身旁沒有任何依靠。
引線一般,一小撮火焰悄悄地從她腳下燒起來,順着陣法的線,無聲無息地朝某個方向燒去。
它燒向了張自春。
被燒的這位毫無察覺,他旁邊跟着的徒弟被吓傻了,尤其之前那位被他拎出來的青年,抖着手便要去拉師父:“快出來!!”
張天師一把推開他,目眦欲裂地吼道:“滾開!”
好像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在往身上湧,他從來沒這麼熱血沸騰過。
他腿彎猛地被人踹了下,踉跄地翻倒在地,好半響都無法動作。好容易找回力氣,張自春瞪着雙兇惡的眼找罪魁禍首時,一扭頭,是孟琳那張氣到扭曲的臉。
“這是什麼陣法?”她冷聲道。
張自春開始大笑:“當然是讓我們重獲新生的陣法——怎麼,你現在才要心軟?來不及!”
孟琳臉色鐵青,她活了好半輩子,調查來調查去,竟然到林玖有異樣才看出陣法的端倪。
是的,陣法是可以移走林玖的紅瞳,但隻是讓她再也見不到鬼,而那些孤魂野鬼,照樣能夠傷害她!
一旦成功,林玖會立馬變成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佳肴……必死無疑。
張自春顧不得什麼體面,就要站起身往回走,但孟琳用力太狠,他竟然沒法站起來。
不,她隻是個老太太,不可能有多大的力氣。
但雙腿确實無法使力。
張自春驚惶地回頭,手剛觸上小腿便猛得彈開,隔着衣褲,他的腿面皮膚也燙得驚人。
他尖叫起來。
孟琳冷冷地看:“活該。”
張自春啞着嗓音,直接撕破臉面:“你現在裝什麼好人?你查了那麼久,敢說沒發現不對?你要是能直接接受她身上的天賦,我還能再敬重你一聲師姐!”
他說話瘋癫,明顯被魇住。
要和他做和音,陣法邊緣,男鬼低低笑起來,橫插在噪音裡的一道悅耳聲音。
衆人這才将目光從張自春身上轉移到他,但來不及,在冗雜的圖案中,殺鬼的陣型越來越黯淡,另一種圖案亮起來。
陰風四起,幾乎無人能站穩,更遑論睜開雙眼。
孟琳和張自春被彈開,滾摔在地上。張自春幾乎折斷一半身子,而孟琳重重咳嗽幾聲,又強睜着眼看向陣法。
男鬼站在陣法中央,林玖被他擁在懷裡,安靜得像睡着了。
他垂眼掃視衆人,眸色淡淡,周圍卻陰森更甚。
“生死契。”孟琳看着陣法的圖案,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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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玖再醒來時,人躺在病床上,手背挂着點滴,周圍熟悉得令人有些恍惚。
病床邊站着師席聲,他似乎是湊巧過來,嘴張着,一副驚吓過度的模樣。
林玖揉了揉眉骨。
手機貼心的就放在枕邊,她急匆匆打開攝像頭,直對自己的眼珠。
“林玖!”師席聲終于找回聲帶,“你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發現自己還是紅眼睛的林玖快去世了。
“沒事。”她說,“那儀式……沒成功嗎?”
師席聲不做聲,隻摸了摸臉,吞吐道:“我去找孟天師和你說……”
林玖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兔子似的溜走了,留下林玖左顧右盼地找了一圈。
“你在嗎?”她沒發現同房的病友,于是小聲喊了兩聲。
沒得到任何回應。
隻過了十幾秒,孟琳便推門進來,神态疲憊好像一晃衰老了好幾歲,開口便是聲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