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身形忽地一滞。
玻璃瓶從指尖自由下落，砰地聲碎得四分五裂，林玖盯他動作，心想，這算是……讓他吸進去了？
“為什麼藏隻空瓶子？”男鬼瞄一眼玻璃渣，漫不經心地問。除了幾秒前的一頓，整隻鬼幾乎毫無變化。
照理說，他現在是言聽計從的狀态。
“請你停在那裡，不要過來。”林玖很有禮貌的試探，和怕AI統治人類的使用者一樣，“也不要發表疑問。”
男鬼擡手摸了摸唇，竟然真的停在原地安靜下來，隻微微側着頭看她。
“你……去那兒。”
林玖朝客廳擡了擡下巴，繼續測試道。
男鬼微微颔首。下一秒，整隻鬼便閃離她八米外，正正好好停在她眼神瞄向的地闆位置。
這麼有效？
她決定再試試，轉身從櫥櫃裡扒拉出一雙塑膠手套，“你再過來。”
話的末尾，男鬼閃身到她面前，幾乎腳尖碰腳尖的距離，林玖毫無預料的回身，直接實打實地撞了上去。
男鬼接住她的手臂，又毫無脾氣的朝她眨眨眼。
“兩步遠——”她連忙補充限定條件。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開。
實在聽話。
林玖松口氣，将手套遞給他，“把你打碎的玻璃碎渣收拾一下。”
對面人微微眯起眼。
“不需要。”他說，
地闆上的碎玻璃突地兀自燒起來，火焰蹿地極高，像在表演的噴泉。幾秒後，殘渣如昨晚的鬼影yi?y便消失的幹幹淨淨。
林玖還處于驚訝之中：“燒沒了？”
男鬼不以為然：“這東西和你的香水瓶一樣，本來就是鬼物，自然能燒幹淨。”
“鬼物？”
“特别給死人用的。”
話說得太直白，林玖噎住幾秒，最後轉移話題地指向卧室。那裡昨晚被鬼侵襲過，還亂得像垃圾場：“幫我收拾幹淨……”
音量卑微，指令明确。
男鬼點點頭，臉上倒沒有被強制命令的不甘，轉身朝着她的卧室便邁步而去。
“把門打開。”林玖漸漸有了底氣。
如果他在裡面有異動，她也能看見。
男鬼握着把手，朝她擡眼笑了笑：“好。”
敞開的卧室門視野裡，他輕松扶正倒塌的衣櫃，又自然的拎起掃把，斂眉垂眼打掃。
好像……做得挺自然？
林玖略有些後悔的心放了下，默默背回身，面對案闆繼續準備晚餐。她一向沒有葷素搭配的講究，湊活地切一顆番茄，撒點白糖，就可以成為晚餐。
但今晚不一樣。
她慢騰騰的變花樣折騰食材，一顆番茄雕成幾朵花後才下口。好像格外注重儀式感，實則是不想出去，似乎不去看，這偌大空間裡的另一位便不會存在。
在她背後，本該在整理的男鬼倚着卧室門，視線停在她身上，眉眼隐藏在燈投射下的陰影裡，顯得晦暗。
洗刀具的水流聲裡，林玖分神一瞬回頭去看，隻有扇半掩着的門，餘音一樣的輕晃。
男鬼幹活的效率不錯。
至少在林玖從廚房裡磨磨蹭蹭終于出來時，卧室已經沒了動靜。
她仔細地檢查一圈，破碎不能用的物件已經被集中收進黑塑料袋裡，足足兩大袋子。而大件家具上，除了些不可避免的磕碰，很幹淨。
林玖折回客廳，真情實感：“謝謝。”
軟沙發上，男鬼撥弄着懷裡小熊的頭，很漫不經心地輕笑了聲：“現在不想離開這裡，等晚上我再丢。”
林玖着實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剛剛把人當奴隸使喚，她決心在回歸正常生活前，好好的和這位鬼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接下來的對話，你十分鐘後都要忘掉。”她小心編纂開頭。
“好。”男鬼颔首。
“你……”林玖拿出符咒，“你是始祖鬼？”
“不是。”
“可你說上面是你的名字。”
“同名同姓。”
他答得又快又簡短，要不是林玖剛剛見證過藥水确實有用，幾乎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在胡扯。
“噢，那你叫什麼？”
男鬼剛張開唇，林玖又着急的打斷：“算了，我也沒那麼想知道。”
反正馬上要分開。
男鬼沒說什麼，隻是将手上的小熊抛給她。林玖接過，不是很溫柔地捏着小熊的頭，半響後，躊躇地問：“你喜歡我？”
男鬼擡眸懶洋洋地看她：“很讨厭。”
熊要被捏扁了。
林玖直起腰，心說輸了，早知道昨晚甯死也不表白。雖說是假意，但對面難免以為是真心，于是她磨磨牙：“我也不喜歡你。”
男鬼：“看不出來。”
“不能反駁我。”林玖下指令，又說，“以後當鬼老實點，不要動不動和别人牽手擁抱，懂嗎？”
男鬼笑吟吟地支起腮，“好。”
她難免又覺得不好，“也不是不行……得看情況。”
不過這些全是次要問題，這場走心對話鋪墊到現在，才剛剛要進入正題。林玖站在男鬼身前，深呼吸一口，“最後一個問題。”
“你是真的想殺我嗎？”她舔了下唇，緊張地補充道，“不可以說謊。”
男鬼答得毫不思索：“是啊。”
“……”
“那……”林玖沉默幾秒，“你為什麼還要我去什麼鬼宅打開棺材？”
“為了殺你。”男鬼說。
“……”
他拿過林玖手裡緊攥着的小熊，捏捏它的眼珠，又将它轉了個面，朝着林玖，“你要扔了它嗎，林醫生。”
小熊沒了一隻黑眼珠，褐色毛灰撲撲，一看便是昨晚那幫鬼的手筆。
林玖愣愣地看着，一時間沒有回答。
實話說，有些瘆人。
“其他壞掉的、破掉的東西，你好像很容易割舍。”男鬼桃花眼柔和地看她，“但這種親密的玩偶，或許對你來說，會是例外？”
林玖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但這玩偶被她帶回來第二天便開始鬧鬼——主要罪魁禍首還是面前這位鬼。它甚至還爬過垃圾桶，現在更是破破爛爛，直接能當鬼屋道具的程度。
“洗幹淨就好。”林玖想了想，做出了個違背良心的決定，“你好像挺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