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因昨晚衛恩的突然來臨,心生憂懼,自衛恩敗北離去後,她便緊閉屋門,在門縫上安上折妖匕,将低案抵住門,又把纏妖索放在床邊,枕下置了灼妖水,這才安然入睡。但因自感勢單力薄,加之心中憂懼,這夜睡得并不安穩。好在蓁蓁一向剛毅狠辣,此時仍有九分的勇氣支撐她度過漫漫長夜。她期待天明後肅衡能來此地,好向他求助。
這日午時,她正吃好了飯,卻聽一陣從容的敲門聲,心下警覺,遂将早上移至門後的纏妖索舉起,卷在手上,小心翼翼地靠近門,大聲問道:“誰!”
隻聽門外那熟悉的聲音回道:“我,莊七郎。”
蓁蓁隻道好巧,自己正盼他,他便來。可這巧也叫她生疑,想那衛恩昨晚被她重傷,回去後必驚動衛家,莊肅衡也必定知道。可自那過後竟風平浪靜,此時莊肅衡出現,是福是禍難以斷定。
蓁蓁便放下纏妖索,對門外喊道:“你且等會兒。”她邊喊邊把低案置于門邊,那低案上是她昨晚确定衛恩消失後,出門熄滅又收起的紅燭,像生牡丹則亂糟糟地散在低案的另一邊。她準備好後,便慢慢地開了門。
“七郎,你來了。”她笑道。但她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原來她環視一番,瞥見衛恩、衛靈和明方站在對面,離她約有十步之遙。而莊肅衡身邊,是雲開和蘭如玉。
“他們怎麼來了?”蓁蓁問莊肅衡道。
肅衡望向衛恩他們三個,指着他們回道:“他們……”話隻出了倆字,卻見兩根紅燭嗖嗖地陸續飛向衛恩。衛恩潇灑輕快地用兩隻手分别接住紅燭。肅衡蒙了,回頭對蓁蓁道:“這咋還打起來了呢?”
蓁蓁喊道:“我是看錯了你,你帶他們一塊兒來害我!”說着蓁蓁将一根紅燭擲向肅衡他們三人,他們忙不疊低頭躲閃。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躲閃之際,蓁蓁飛快地将手中另一根紅燭擲向衛靈,明方連忙以手替衛靈擋開,喊道:“二内弟婦,快住手!”
蓁蓁又把三根紅燭一根根地擲向衛恩,衛恩用法力給自己設了屏障,教那三根紅燭竟乖乖地停在衛恩面前,而後掉落在地。蓁蓁疾速關門。肅衡急忙上前敲門道:“武娘子,誤會!都是一場誤會!你開開門,聽我們說嘛!”
隻聽屋内傳來清脆的女高音:“險獠!你别诓我開門!宮裡要他殺我,你幹預不了,遂被他們收買了來算計我!祝你家十八代祖宗個個詐屍咬爛你們的心肝肺!”
“她罵人怎麼這麼狠呢?”肅衡轉頭對衆人低語道。衛恩和明方竊笑不語。
“武娘子!我跟你說,你冷靜些。”肅衡又對門内道,“這事兒真是一場誤會。衛恩是想讓你假死逃生,無害你之意。這陣子他一直知曉你在何處,未曾害過你。你想想看,你不過是有我給你的那些工具,論真刀真槍你是打不過他的,昨晚他為何沒對你下手?”
“少來這套!我姑母慣會以退為進的,你們定是受了她指派合謀算計我的!美郎計,哼,我可不是靠男人長大的!該拿狗屎泡泡你們的眼睛再來和本娘子鬥!”門内那聲音斬釘截鐵,殺氣騰騰。
“得,我是走了狗屎運,說一次被她罵一次。”肅衡喃喃道。衛家人忍俊不禁。
“那你說,你怎樣才能信?”肅衡不耐煩道。
“你叫靜言過來,讓她來跟你們對質。”蓁蓁說。
衛恩心下一驚,莫非……
“言兒?關她什麼事啊?”肅衡不解。
“那日,我和她分明聽見了那衛畜生和柏老頭合謀下毒害我。你找她過來,她若證明你們無辜,我才能信。”蓁蓁答道。
大家這才明白了,原來蓁蓁得知消息,還有靜言的功勞。
“看來,咱們一時半會兒沒法回去練功了。”明方道,“我去找言兒過來,再讓姝兒去和丈母說,三郎和四娘找我們有急事,省得她懷疑。”
衛靈點頭贊成,明方飛往衛府,如此這般安排好靜言過來。蓁蓁這邊依然死閉屋門,與門外衆人僵持。衛恩心疼蓁蓁這般緊張,走近門,隔門說道:“櫻奴,你可放松些,别委屈了自己。”
蓁蓁怒道:“衛畜生!我聽你的才委屈自己。你休想算計我,不然我詛咒你全家天天被雷劈,劈得個吃哩咔嚓,七零八落!”
衛恩聞言,吃驚一笑。
“哼,你也被罵得不淺呢。”肅衡有些幸災樂禍。
“這都是我不好,害她這樣提心吊膽。除了逃生,她這小腦袋瓜裡頭都沒别的東西。”衛恩惆怅地說道。
靜言終于來了。
衛恩一見她,大聲問道:“言兒,看不出來啊,你竟還會幫櫻奴逃走。”
靜言冷笑道:“多謝二叔誇獎!”
衛恩擺擺手,道:“讓你來不是來誇你的。我問你,你和櫻奴在柏仙人那裡聽到我們說什麼了?”
“我們聽到你讓柏幽研制毒藥下毒害武娘子。”
“那你有沒有聽到我讓柏仙人研制解藥?你聽全了沒?”
靜言默不作聲。蓁蓁在屋内沖門外喊道:“言兒,你莫聽他們!我想起那日你比我後走,想必你聽到了什麼我漏的。你便按實說來,若真是誤會大家也可解了;若不是誤會,你隻管說出,我們一塊兒對付他們!”
靜言微微一笑,走到那屋門前,對門内道:“武娘子,你确實聽漏了。我當時聽完了他們說話,愣是沒聽到‘解藥’二字。他們诓你呢!”
衛恩一把把靜言拉開,對她怒道:“言兒,哪有你這麼搗亂的?我這是正經事兒,要接她回來的。”
靜言一把推開他,正在這時,三根纏妖索紛紛纏住了衛恩、衛靈和明方。雲開見狀,要解這三根纏妖索,卻被靜言施了定身術,動彈不得。肅衡和如玉要阻止靜言也被她施以定身術。霎時三個伏妖俠杵在屋門外,衛家三隻狐妖也因被纏妖索困住,手無縛雞之力。
靜言哈哈大笑,原是蓁蓁聽完靜言的作證後,取了纏妖索,悄悄開了門,眼疾手快用纏妖索套住了衛家妖精。靜言順水推舟,助了蓁蓁一臂之力。蓁蓁将三隻狐妖推倒,得意洋洋地甩着剩餘的纏妖索,傲視着他們。
衛恩幾欲捶胸頓足,破口大罵:“瘋娘子!你害煞我了!我下場如何不要緊,可從此櫻奴再不信我,不知我,不念我,我可抱憾終身、死不瞑目了!”
話音剛落,一巴掌扇來,卻原是蓁蓁之手,隻聽她唾面大罵:“賤妖精!你可算岔了!真以為你這張臉能把我迷蠢?事到如今還給我裝深情,你可該化成灰,塗你那奸詐阿娘臉上當胭脂粉擦!”
靜言聽了哈哈大笑,拍手稱快:“罵得好!罵得好!哈哈哈!”
衛恩雖受辱,但對櫻奴總生不起氣,也知她受了騙,隻瞪着靜言不作聲,忘了櫻奴這人護短,見他瞪靜言,罵道:“衛畜生,你瞪甚麼瞪!你那眼珠子能給言兒照鏡子不成?再瞪,便挖下來給我倆丢着玩!”
衛恩哭笑不得,道:“櫻奴……”不意又一巴掌扇來:“‘櫻奴’也是你這豬狗叫的?”
衛靈忙不疊地對蓁蓁喊道:“二弟婦,你别信言兒,她在耍你和二弟!她一向古靈精怪,你不能信她。”
蓁蓁回道:“那我信誰?信你?你自是向着你親弟,欺我是外頭嫁過來的!”
明方長歎一口氣。